“貧僧中年方入釋門,只喜坐禪、不通佛經,所以上師賜名、法號‘不經’。”不經和尚面色從容,更無半分慍怒。
“禪師既從北地而來,敢問在哪座寺廟掛單?”楊朝夕方
才一句鋪墊,其實是為打探不經和尚一干人的來歷。
“貧僧雲遊四方,酒色不戒,殺傷隨心,只留一縷佛緣在身,故而無寺廟肯接納貧僧。”不經和尚倒也坦率,直言自己不是恪守戒律的僧人。只是楊朝夕想要打探他來歷的想法,便落空了。
楊朝夕正要再說,卻見府中老管家崔大,正從花樹間折轉而來,對著他二人拱手道:“家主請不經禪師和楊少俠去書房議事!”
兩人聞言,便不再閒聊,跟在崔大身後,來到崔曒平日讀書議事、處理公務的書房。
書房中,上官衡、杜簫客、宗萬雄等幕僚早已坐定,正慢慢啜飲著婢女奉上的茶湯。見楊朝夕和不經和尚進來,便紛紛起身,或拱手或抱拳,說著“昨夜辛苦”“名不虛傳”“佩服佩服”之類的客套話。
楊朝夕連忙抱拳、不經和尚合十雙手,兩人對眾幕僚的恭維逐一致謝,表達謙和之意。此時,崔府幕僚尚有幾人還沒趕到,眾人便喝茶等待,說著閒話。
家主崔曒端坐在正位上,淡笑道:“多蒙不經禪師和楊少俠捨命相救,小女才能有驚無險、安然回府。我已另備謝儀,稍後著人送到二位房中。”
楊朝夕和不經和尚連連稱謝。自知昨晚的一場成功營救,自己與這胖和尚、算是在崔府站穩了腳跟,也開始被崔府一眾幕僚所接納。只是,尚有一些疑問存在心裡,百思不得其解:
比如那明眸女子究竟是誰,為何要擄走元季能?比如那些黑袍人影是哪方勢力,為何要出手相助?
想到這裡,楊朝夕小心翼翼從懷中取出那枚鐵羽飛刀,捧到崔曒身前:“家主!小子不敢居功。昨夜營救六小姐時,有一群黑袍人後來出手、將小姐帶了回來。這便是他們所用暗器。”
崔曒接下鐵羽飛刀,端詳片刻才道:“此事我會著人去查。既然是為救小女而來,想必是友非敵。你還有什麼見聞?不妨一道說說。”
楊朝夕抱拳道:“我與不經禪師營救時,碰到一位身手了得的女子,便是與她聯手、才打退了潁川別業中的守衛。只不過,她卻是為劫擄元季能而來。昨晚我二人走的倉促,想必後來、那元季能應該已被她擄走。”
“你是說?元季能被人擄走了?!”崔曒陡然起身,表情嚴肅道。
“確是如此。”楊朝夕答道。
崔曒表情凝重:“若元季能被人擄走,元相必然震怒,事情便沒這麼簡單了!以他做事風格,昨夜相關之人必會逐一查起……不經禪師、楊少俠,近日須委屈兩位一下,搬離崔府、自尋一處館舍居住。一應花銷,俱由崔府來出。客居在外,若非必要、儘量不要四處走動。待此事一過,再請兩位回府。”
上官衡聞言,立刻走上來徵詢道:“家主,那今日所議之事……”
崔曒將手一擺,正色道:“無妨!不經禪師、楊少俠既是我崔府幕僚,便有資格參與議事。方才要他兩人出府暫避,一是不想元載怒火殃及崔府,二是他兩人更宜作為‘暗子’、來做這樁事情。”
這時,書房中幕僚已漸漸到齊,上官衡看了看眼崔曒,得到肯定的示意後,才朗聲道:“家主今日召集各位,是有樁事情須咱們去做。眾所周知,祆教自三百年前傳入中土、總壇便在洛陽。自薊州之亂中,祆教上代聖女暴斃於叛軍之手,到如今、祆教已有十餘載沒有聖女。
今年春信初至,便從西域商路上傳回一道訊息:大食國祆教總壇選出了新一代聖女、已啟程前來中土,再有一旬左右,便可抵達洛陽。河南尹蕭璟府中幕僚,前幾日邀我等去鶴殤酒肆,實則是藉機傳話給洛陽諸公,要大夥各派好手,暗中阻截新聖女進入洛陽、防止祆教重燃聖火……”
“祆教聖女、是作什麼用的?該不會是人人可用吧?這個倒也簡單,一刀砍了便是!嘖,有點可惜了……”一名幕僚插嘴道,引得眾人鬨堂大笑。
崔曒捻了捻鬍鬚,淡淡笑道:“這祆教自來行事詭秘,自魏朝以降,頗能鼓動人心,且不服王化,以至於殺官造反。因此,阻截聖女重燃聖火,打落祆教勃勃野心,是公門同僚心照不宣的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