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間,案邊眾人見崔琬面色哀慼,被兩名婢女攙扶著出來,向後院閨房行去。主母盧氏便扔下碗筷、豁然起身,跟在崔琬後面,也出了正堂,兩個貼身婢女急忙緊隨而上。
一名寵妾見此情形、卻不慌忙,輕輕擱下手中羹匙,款款起身、娉娉嫋嫋地走進書房,寬慰起盛怒的家主。其餘眾人互視一眼,似乎習以為常,又埋下頭,繼續品嚐著碗碟中的餐食。
後院西廂、花薰閨房,紗窗輕掩,帷幔半遮。
崔琬跌坐在榻上,想到身不由主的姻緣,不由悲從心起、雙淚如箸。貼身婢女被轟在屏風外,忐忑地聽著裡面的動靜。
主母盧氏腳步雖慢,這時已趕了過來,見房中情狀,便揮退眾婢,讓她們在房外候著。自己則掩了房門、走進屏風圍起的臥房,就榻邊坐了下來。
“娘——!為何要將女兒生辰貼遞到元府?女兒不嫁!”崔琬撲在孃親懷中,兀自抽噎不止。
“琬兒,又說混話。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怎麼能不嫁人呢?元相高門大戶,若能嫁過去,榮華享盡、富貴長存,焉知不是處最好的歸宿?”
盧氏柔聲說道,微皺的手在崔琬背上拍了拍,以作撫慰,
“再則說,只是將生辰貼遞了過去。我聽說太原王氏、滎陽鄭氏也有未出閣的女兒,生辰貼早遞過去了。縱然你肯,元府三少爺還要挑選一番呢!”
崔琬聽罷,知道此事尚未定論。自己不過一時情急、亂了方寸……想到尚在府中做客那人,不禁露出羞怯嬌憨之態來,忙垂下頭,不敢叫孃親看見。
午後春光明麗,日影落在小池上、碎作粼粼浮光。
浮光搖盪間、映入東面客房,打在楊朝夕俊朗的眉梢上。絲絲縷縷的“曜日炎氣”,隨著呼吸吐納、周天搬運,被一點一點納入體內,逐漸化為己用。
“篤!篤、篤!”有節奏的叩門聲響起,楊朝夕睜開星眸。單聽叩門,便知不是王輟那等紈絝子弟,但又不似崔琬。難道是府中幕僚?
楊朝夕猜測著,便將門緩緩開啟。
一位闊面權腮、不怒自威的男子,雙手負後,如淵渟嶽峙般、出現在自己面前。身後跟著位年近六旬的管家。
這男子五十歲上下,襴袍泛紫、束帶鎖玉,一枚精緻的金魚袋懸在腰側,從頭到腳,都顯出不凡之氣來。
楊朝夕已將來人身份、猜得八九不離十,正要拱手行禮,男子已漠然開口:“你便是楊朝夕?”
“正是小侄。初入貴府,未及拜見,請世伯恕罪……”楊朝夕拱手作揖,話尚未說完,便被他打斷。
“我是崔府家主崔曒,琬兒的父親。此來是想告訴你,若只是想投奔崔府、做個幕僚,明日便給你個演武的機會、一展拳腳,老夫再做定奪。若有非分之想,呵呵!現下便走,我可不再追究。”崔曒語氣冷漠,似乎自己所言、皆理所當然。
“小侄亦修道法,此來只是借宿。若崔世伯想考較小侄武藝,明日照做便是!”楊朝夕見崔曒語意不善,心中早生出幾分不平之氣。但在人屋簷下、又不好發作,便順勢應聲道。
“好!少年遊俠,傲骨錚錚。琬兒招賢識人、還算有幾分眼力。咱們走!”崔曒說完、不待他回話,便與管家一道轉身離開。
崔府正堂與崇屏之間,是一片寬闊空地。若是往年,只有元日、寒食、中元三個節令,會有人府中之人會聚於此,祭祀先祖、禱告神仙。
然而這日早膳過後,崔府正堂前卻圍了一圈人,既
有崔琬尚在洛陽的兩位兄長,也有崔府幕僚上官衡、杜簫客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