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武侯一夜未睡、又剛接下命案,正焦頭爛額之際,哪還有耐心去理這些瑣事?張口便喝道:“哪裡來的道姑?竟敢硬闖武侯鋪!全抓起來!”
不良衛得了命令,便一擁而上過去抓人。只聽見“嘭、嘭”幾聲悶響,六名不良衛如花瓣綻開,躺在地上,煞是好看。
張武侯怒從心頭起,暴喝一聲:“賊女,還敢拒捕!”便跳了出去,與兩名女道士拳來腳往、激鬥起來,一時間竟然相持不下,難解難分。惹得坊間小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一個大男人、竟跟女子動手?他家娘子怎麼調教的?”
“動手還落了下風,說明外強中乾,床笫之間、只怕是一蹶不振……”
“武侯鋪的向來蠻橫、欺軟怕硬,今日倒碰上硬點子了,可見惡人自有惡人磨。”
“我認得他,是不良衛的頭頭,今日怕是要顏面掃地了……真是大快人心!”
“兩位女俠,英姿颯爽!一朝出手,除暴安良……”
張武侯聽得臉都黑了,突然後退一丈,理智漸漸迴歸:“你二人過來,究竟意欲何為!”
兩名女道士見他退開,也停了手。其中一人聲音清脆:“我是麟跡觀花希子崔琬,過來看一看我們師姊……的屍身。這些不良衛存心刁難,還說……還說摸一下,便叫進去。”
崔琬說完,杏目圓睜,雙頰微紅,怒意猶然未消。
另一名女道士也道:“我是月希子覃清,你們這些公門中人,真是不可理喻、烏煙瘴氣!”
張武侯微覺尷尬,狠狠剮了一眼躺在地上裝死的六人。輕咳兩聲、才道:“是下面的弟兄唐突了……兩位女道長,請裡面說話!”
崔琬、覃清見張武侯服軟,齊齊翻了一記白眼,並肩進了武侯鋪。那眼神彷彿在說:早一些好好說話,不就什麼事都沒有嗎?真是講禮貌的、不如過來鬧的。
張武侯扭過頭,對著滿地的不良衛輕喝道:“丟人敗興,還不快起來!”說完轉身進了鋪門,“兩位女道長,我帶你們過去,在後院……”
少頃,幾人來到後院一間柴房,柴草早被搬了出來,堆在一旁。木門虛掩,秦仵作滿身冷汗、不停地給身旁一位老婦壯膽打氣。
那老婦雖不是頭一次配合仵作驗屍,但看到死者遺容猙獰,也是被嚇得通天紋亂顫。
陡然聽見木門“吱呦”一聲響起,頓時大驚!“咚”地一聲坐在地上,口中哆哆嗦嗦唸叨:“魂歸魂、土歸土,冤有頭、債有主……”
崔琬、覃清見狀,連忙將老婦扶起。秦仵作才轉過身來,對張武侯幾人作揖道:“武侯大人,卑職確認死者是溺亡。且身上多處淤青,雙臂雙腿骨斷筋折,生前當是……受盡凌辱。
另外,從死者頭髮裡梳下來一些灰白渣滓,不像是洛水裡的泥沙。其餘卑職不便再說,這位是穩婆馬嬸子,便由她來稟報。”
張武侯哈欠連天,身上睏意卻早被這些接二連三的事情打散。將秦仵作捧來的灰白渣滓看了又看,才道:“這是熟石灰,營造房舍用的,先收起來。”說完又招手道,“馬穩婆,你查出些什麼,據實說來!”
馬嬸子驚魂甫定,抖著手掏出手帕來,擦了擦面上冷汗和淚痕。接著卻是一聲尖嚎:“作孽啊——!這、這姑娘豈止是破了身子……下面……下面沒有一處好的……天殺的兇徒!該千刀萬剮!嗚、嗚、嗚……”
崔琬、覃清捂著嘴,已緩緩走到那熟悉而冰冷的軀體前。
崔琬輕輕掀開蓋布,看著烏珠凸起、口齒大開、衣裙破碎的羅柔,渾身僵住了。手背上傳來劇痛,淚目餘光一掃,卻是自己咬牙忍悲之時,咬破了捂嘴的手背。
覃清一聲悲呼:“羅師姐——”接著身體一軟,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