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適逢望日。
這日清晨,一襲玄青雙色道袍的公孫真人,引領上清觀一眾道士弟子上過早課,便將眾人留在演武場中。鄭重宣告了自此以後,觀中各授業師傅所行職分:
明虛子張鶴宗領受監院之職,每日辰時,開靖室講授《想爾注》《神仙傳》《尋山志》《真靈位業圖》《真誥》《養性延命錄》《養生論》等道門著述;申時開靖室教授音律、弈棋、書畫等雜藝。
承虛子韓奉樵仍領授業師傅之職,每日巳時,開靖室講授《道德真經》《南華真經》《本經陰符七術》《通玄真經》《沖虛真經》《洞靈真經》《淮南鴻烈》《抱朴子》《黃庭經》《登真隱訣》等道門著述;未時開靖室教授“十部算經”。
通虛子魏靈甫仍領授業師傅之職,每日卯時,開靖室講授《易經》《黃帝陰符經》《鬼谷子》《周易參同契》《相書》《要訣》《易鏡玄要》《九天玄女六壬課》《右乙命訣》《乙巳佔》等道門著述。
馭虛子彭式坤仍領醫官之職、管理齋院,每日酉時,開靖室講授《黃帝內經》《神農本草經》《傷寒雜病論》《玉函方》《肘後備急方》《本草經集註》《集金丹黃白方》《藥總訣》《千金要方》《千金翼方》等道門著述。
武虛子郝金漢仍領教習師傅之職,每日卯時至午時,於演武場中教授五禽戲、角抵術、翠雲道功、公孫劍法、刀槍棍矛戟等武技;酉時至亥時,對觀中弟子武技進行指導、考較。此外,其他道士、觀中弟子有家傳武技、願意公之於眾的,可領受副教習之職,協助郝金漢教授、考較武技。
職分即定,綱目釐清。公孫真人站在演武場前朗聲道:“吾輩生而有涯,然道術無涯、其精微術法何止萬千!但歸總來講,不過是‘道統、長生、陰陽、岐黃’四門功課。縱然不能盡學,也不須心灰意懶,若能精研一門、兼及其餘,縱然他日羽化,也當無愧於三清道尊。”
這時,新任監院明虛子張鶴宗在公孫真人示意下,站在眾人面前:“今日開始,全觀弟子不再分歸某一授業師傅座下,皆是我上清觀第一代文武兼修的弟子。爾等可選一門、也可選多門進行修習。若有疑惑,可向授業師傅、教習師傅詢問求解。
修習之法,以自修經義為主、授業師傅答疑解惑為輔,每季末幾日,由觀中授業師傅共同考較。殷望各位弟子!能盡心竭力、刻苦修習,他日都能為光大我道門藝業,出一份綿力。”
朱介然、楊朝夕等一眾弟子列隊演武場中,齊聲應道:“弟子明白!必專心修道、篤力習武,光大教門!”
因不再分屬於某一授業師傅座下,這日早齋時,齋房內便不再是以往一片窸窣的咀嚼聲。取而代之的 ,是觀中弟子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討論。
楊朝夕、朱介然、卓松燾、黃碩四人湊在一處,也正因為這突然而至的變化,而有些無所適從。然則同榻之人、也常常志趣各異,如何在這幾個選項中取捨,眾人一番討論過後,卻依然莫衷一是。
朱介然忽道:“旁人弟子不知內情,咱們四個便不知道麼?前番下山論道,中間異變波折迭起,而道門諸人冷眼旁觀的居多、守望相助的卻少。觀主也是有些心寒,所以才痛定思痛、要從咱們上清觀著手,做一個改弦更張的樣版出來。前段時候那‘翠雲丹會’便是個當頭炮,也是向天下同道亮出了纛旗。”
卓松燾嚼完口中吃食,緩緩說道:“我盛朝自來尚武,若要我選,自然是要以武技修習為主。不過承虛子師傅講的經義,我也是要常常去聽,他為人儒雅謙和,聽他講經、雖不求甚解,總能令得心底踏實許多。”
黃碩喝下一口清水,也道:“我倒覺得該多學些經義、學些長生道術,那岐黃之術也頗有用處,若是不難、也可上手。反而那好勇鬥狠的事情一多,極容易招來仇家,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總非長久之道。”
楊朝夕看了眾人一眼,又低下頭自顧自吃起肉羹來。若不是卓松燾一個暴慄、險些將他打進木碗裡,他是不預備發言的。然而看著其餘三人質詢的眼神,只好勉強道:“我都要學。行不行?”
於是三人一齊送了他一記白眼。卓松燾笑道:“楊師弟,知道你天資聰穎、一學就會,可是要學這麼多,總得給我們個理由吧?”
楊朝夕抹了一把油光鋥亮的嘴,大義凜然道:“我衝靈子是要做一代大俠的人物,必須什麼都懂,才好行走江湖。若是求醫問藥、便一定要帶上黃師兄,聚眾鬥毆、便必須要拉上卓師兄,那還有什麼意思?和市井浪蕩子橫行坊裡、又有什麼分別?”
朱介然摸摸下巴,沉吟道:“話雖大言不慚,不過聽上去、卻也是這般道理。楊師弟,他日你揚名江湖的時候,朱師兄便在這齋院給你做一桌全葷宴!”
楊朝夕聞言眼睛一亮,抱拳笑道:“朱師兄一言為定!”
說完,才發現三人一手一塊黍子糕,正要向他砸過來。然而權衡再三,卻又各自塞回嘴裡,不再理會這厚顏無恥的傢伙。
早齋過後,剛走出東齋房,楊朝夕便被關虎兒三人拉住,詢問他的打算。楊朝夕心道:既然經義都要自修,若有疑問大可先記下來,再勻出時間去找對應的授業師傅詢問,也不失為省時省力的辦法。於是便順水推舟地、將決定大權交託給“斑斕虎”關虎兒,擺出一副“邙山四獸”同甘共苦的架勢來,三人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於是在三人裹挾之下,楊朝夕又回到演武場上。遠遠地便看到教習師傅武虛子郝金漢,正威風凜凜站在當院,靜待觀眾弟子向他那邊集結。
然而等待許久,第一撥過來的,卻只有楊朝夕、卓松燾、關虎兒、牛龐兒、孫胡念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