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被那知客管事領著,進了西齋院的一間房內。那知客管事輕車熟路地摸到一隻銅製的燈爐,摸出火石點了,房間的佈局才在漸亮的燈光中,漸次展露出來。
就著燃起的燈爐,五人看到這是一間三丈見方的堂室,室內正中一張大案,十多隻獨坐榻圍著大案擺了一圈。案上靠中間是些茶具、筆架、硯臺、紙張、彩碗之類,靠外圍放了幾盤胡餅、饊子、綠李、山楂、蒲桃,看得楊朝夕、黃碩兩個眼睛一亮。
再向四周望去,左側牆壁是一人多高的朱漆書架,上陳各類道經黃卷。右側卻是整齊擺放的幾座闊大的屏風,上以彩漆畫著山水、牧馬、狩獵等圖案。
那知客管事將公孫道人引到屏風後面,卻是擺好的四張木榻,並一些洗漱的器具。這時已有宮中僕役提了木桶和銅壺,在牆角放下,向那知客管事行過禮,才退了出去。木桶中水面輕晃,尚冒著蒸騰之氣。
卻見那知客管事行了一禮:“道友一路勞頓,早些歇息。下官便不打擾了。”說畢出了屏風,闔門去了。
公孫真人在一張木榻上盤坐下來,見四個弟子還站在那,有些拘謹,才道:“若是飢餓,可自外間取些東西來吃。吃完便洗漱,早些睡下,明日要見那王宮使和各觀的道友。”四個弟子應了,便一溜煙跑到屏風外,抓著胡餅、饊子並各色水果,大嚼起來。
朱介然卻只吃了幾口,便取了只彩碗,將蒲桃、山楂等抓了些裝上;又取了只空碗,從銅壺中倒出些熱水。然後將兩隻碗恭敬放在公孫真人盤坐的那張木榻邊上,又退了出去,加入到其餘三人胡吃海塞的陣團之中。
翌日平明,微亮的天光泛起,從窗欞孔洞的薄紗間漏進來。房門外響起輕輕的打門聲,朱介然翻身坐起,趿了雲履,便過去開門。原來是宮中僕役提了木桶和銅壺過來,要將昨夜用空的換走,木桶和銅壺中照例是熱水。朱介然便行了謝禮,將僕役讓了進來,見他輕手輕腳放下新燒的熱水,取過舊的木桶和銅壺,又送他出了房門。
忙完這些轉身回去,朱介然已經準備穿戴洗漱。卻看到公孫真人依然盤坐在木榻上,閉目不動,呼吸微不可察,不知昨夜是否睡過。又看到楊朝夕、黃碩兩個小道童抵足睡著,四肢曲折相錯,不禁面露微笑。於是取來個木盆,就包袱中抽出洗漱用的麻布,又倒了些熱水,快速洗過。又換了一盆乾淨熱水,端放在公孫真人榻前,才自行梳頭穿戴去了。
公孫真人漸漸從“守一”之境中脫出,也是一番洗漱穿戴。朱介然見觀主已醒,便逐個將三位師弟叫醒,督促他們洗漱穿戴。
過得片刻,朝陽的光芒才翻越重樓高簷,傾灑過來,一片暖黃。四個弟子在外間的大案前站定,待公孫真人在主位上坐下,幾人便拱手行禮,也依次坐好,公孫真人便講起早課來:大知閒閒,小知間間。大言炎炎,小言詹詹……小恐惴惴,大恐縵縵……四個弟子認真聽了一會,才又有叩門聲響起。
楊朝夕離門最近,便下了獨坐塌、跑去開門。卻是昨日那名知客管事,帶著一個僕役過來,僕役手中提著一個朱漆木匣,陣陣谷香從中溢位。
那知客管事笑道:“公孫真人安好!王宮使安排了早齋,請各位暫居的道友用些。稍遲我再過來,帶各位道友去往大殿獻香。”
那僕役聽他說完,便將木匣層層卸下,裡面或盤或碗,皆紋彩精細,盛著烹好的豆腐、白崧、萊菔、葵菜等菜品,以及蒸餅、胡餅、蒸稻米等幾樣主食。公孫真人帶四個弟子站起行了謝禮,那知客管事便領著僕役退出去了。
幾人坐下用過早齋,收拾停當,便開了房門,在齋院中練起每日的“翠雲道功”來。不一會,其他的房門也陸續開啟,高矮不一的道士紛紛出來活動,或是打著拳法,或是練著兵器。但向這邊望過來,卻都不禁露出古怪的笑意,有幾個促狹的道士甚至開始指指點點起來。
楊朝夕轉身時,無意間看到這些,心下便有了情緒,便要發作一下時,卻被朱介然伸手按住,對他笑了笑,示意他不要介懷。楊朝夕便瞪了那邊一眼,繼續習練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