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這離莊的莊主。江湖上的綽號叫做‘玉劍俠’。”
“梨莊是梨花的梨?”
“離別的離。”
廿廿頓時感到胸中湧起一陣悲意,為了這莊子的名字,也為了眼前女子的悲慘故事。“何苦要起這樣傷心的名字。”廿廿說。
“聽說公子也是一個傷心人。”那女子嘆了一口氣,抬起臉來幽幽地望著遠處的梨花林,雪白的衣襟在夜風中微顫。“他愛上一個女子,那女子心中卻沒有公子。公子心灰意冷,建了這離莊,收容了我們這些為情所傷的人。你看這莊子裡,幾乎每個人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怪不得經常能聽到女子的哭聲。”廿廿輕聲說道,有些想見見這離莊的公子。她突然覺得自己是如此幸運,這輩子遇到了尹天曠。“天哥呢?”廿廿想到這裡,忙問。
“我帶你去看他。”那女子靜靜地說,站起身,端起廿廿放在一邊的燭臺,卻不走,站在那裡愣愣地看著,淚水順著臉頰撲簌簌地往下落。廿廿覺得奇怪,仔細向那燭臺望去,只見那燭臺的琉璃罩子上畫著點點的梨花,還寫著蘇東坡的詩句:“點點是離人淚。”
“點點是離人淚。”那女子似乎在自言自語。跳躍的燭火忽明忽暗,映照在她蒼白的臉上。
廿廿怕那女子又傷心起來,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襟,柔聲道:“姐姐,我們走吧。”那女子這才抹抹眼淚,帶著廿廿向前走去。
這是好大一爿莊園,疏疏落落的木質屋子依山而建。月光下,影影綽綽似夜的影子。空地裡亦種著一棵棵梨樹。
“你是不是叫廿廿?”那女子突然問。
“嗯……”廿廿點了點頭。
“他夢裡一直喊著你的名字。”白衣女子道。廿廿只感到鼻子一酸。
走了不久,兩人來到一座木屋前。“他在裡面。”白衣女子輕聲說。廿廿迫不及待地要推門進去,卻聽白衣女子道:“他剛喝了藥睡下了。”廿廿於是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輕手輕腳地走進去。屋裡很暗,只桌子上點了一點瑩瑩的燭火。廿廿站在桌旁望向尹天曠,單薄的身子被燭火拉得長長的。
“天哥。”她輕輕叫了一聲,希望他能睜開眼,卻又不忍打擾他睡覺。只見尹天曠平躺在床上,腦袋上纏著白布,臉色蒼白,眉頭緊鎖,嘴唇乾涸,額頭上滲著密密的汗珠,似乎經受著無盡的痛苦。
“他傷的重嗎?”廿廿焦急地問。白衣女子答道:“我們發現你們的時候,他緊緊地抱著你,所以你幾乎沒受一點傷,他雖受了傷,還好谷底都是厚厚的落葉,也只是皮肉傷而已,只是頭部受到了撞擊,還需休養治療。”
廿廿聽著,眼淚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那女子頓了頓,又道:“那一日我們還救了一位公子,昏迷中也是念著你的名字,你們是不是一起的?”白衣女子說著,卻發現廿廿的一顆心都在尹天曠身上,根本沒有在意自己在說什麼,於是轉過話頭道:“你先回去休息,明日再來看他。”
“我想在這裡陪天哥。”廿廿的語氣帶著心疼和哀求。白衣女子心中忽然燃起一股莫名的嫉妒,沉了臉冷冷地道:“你在這裡只會擾了他休息。”
“不會不會,”廿廿急忙道,“我就靜靜地坐在這裡看著天哥,一動不動,不會出一絲聲音。”她說著,用可憐兮兮的目光看著白衣女子,“天哥醒來如果能見到我,肯定會很高興。”
白衣女子的心軟了下來,臉上卻還依舊冷冷的:“隨便你吧。”嘴上這樣說,卻將肩上披著的斗篷解了下來遞給廿廿,沒有再說一句話,便端著燭臺走了出去。
廿廿小心翼翼地將凳子輕輕抬到床邊,坐在那裡目不轉瞬地看著尹天曠,看著看著竟睡著了。
清晨的陽光夾雜著梨花清冽的香氣透過雕花的窗欞淡淡地灑落到床上。廿廿只覺得眼前白濛濛的一片,好像憶梅山莊白梅盛開時的景象,白花花的世界,籠著七彩的暈光。廿廿感到有些刺眼,驀地抬起眼簾,模模糊糊當中,只見尹天曠正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一張英俊的臉龐沐浴在晨光之中。
“天哥。”廿廿揉揉眼睛坐起身,一襲祥雲芳草紋的綠色鍛被自她身上滑下。原來尹天曠夜裡醒來見廿廿睡著,便將自己的被子披在她身上。
“你醒啦?”尹天曠柔聲說,聲音似窗外的晨霧般溫柔。
“天哥。”廿廿又叫了一聲,忽地伸出雙臂來,一下子撲到尹天曠身上,“廿廿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廿廿說著,眼淚似珍珠般撲簌簌地自一雙美目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