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彷彿定格在那一瞬間,空氣在二人之間凝結,他們沉默了很久,誰都沒有開口。靜默之中,晚歌拼命壓抑著的那細微的嗚咽,也變得清晰可聞。
蕭逸笙先動了起來,拿腰間的錦帕替晚歌拭去了不知何時墜下的淚珠,然後看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良久,晚歌啟唇,低聲而又謹慎地試探道:“陛下容臣妾……再想想罷。”
於她而言太過於突然,她本維持了那麼久的平靜,忽地被蕭逸笙打破。本來一向配合她的人忽然就不樂意了,那面分明齊手打碎了的銅鏡,此刻卻要讓其重圓。
蕭逸笙都懂,於是他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將晚歌放了下來,讓她坐在另一個椅上,將碗筷給了她,自己出去找小順子他們再取。
晚歌捧著盛得滿滿的碗,不知所措,連菜都不好意思夾,在那扒拉米飯吃。
蕭逸笙用筷尖沿著魚肉紋理一劃,一挑,白花花的魚肉一整片被掀起,不帶一根刺,一起進了晚歌的碗裡。
蕭逸笙已經許久未吃過魚肉了,自他在別的妃子那動過怒,御膳房便不敢在陛下這裡有魚,生怕陛下又惱。
晚歌當然不知情,她頓頓都在吃的魚竟然是別的宮妃都不敢吃的,就怕吃了討陛下的嫌。
他們二人就這樣靜靜吃著,安靜過頭了,氣氛有些怪異。期間蕭逸笙一直在給晚歌佈菜,把晚歌的碗堆得高高的。
晚歌實在是吃不下了,在蕭逸笙筷子遞過來的前一刻攔住了他:“陛下吃罷,不用給臣妾……”
“……”蕭逸笙頓了頓,道:“從前我便是這樣給你佈菜的,你那時吃得很歡。”
晚歌尷尬地笑了笑,道:“從前是從前……況且,自抱病一場以來,臣妾的胃口便大不如從前了。”
蕭逸笙才恍然大悟,隨即這份理解又染上一層難以掩蓋的悲傷。
他好似太過自以為是,總以為自己對晚歌的瞭解比任何人都透徹,但沒曾想,僅僅那幾個月不與晚歌相見,竟然阻斷了他對晚歌的所有認知。
就好似那夜他瞧見晚歌飲藥時,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而晚歌從前最畏苦了。
晚歌從前像個野丫頭,爬山下水,折枝捕魚,無所不能,讓她學個宮規都要叫苦連天,如今卻繡得一手女紅,宮規記得比誰都多,走幾步便會疲累咳喘。
“晚歌到底不似從前,是我疏忽。”蕭逸笙憶了半天,才嘆息著道了這一句,諸多遺憾堵在心口,怎麼也不得舒緩。
晚歌搖搖頭:“不怪陛下。”她低下頭默默地吃著,好像不敢再抬頭看蕭逸笙了。
她在怕什麼,她說不清,但她沒有勇氣再邁向蕭逸笙一步,她被過去的結果嚇怕了。
晚歌從前也不是沒嘗試過,她努力忽略姜絳卿的冷嘲熱諷,努力讓自己再愛蕭逸笙一些,她費了多大的周折才稍微放下過往心結,蕭逸笙卻因著誤會便不再給她任何辯解的機會。
待她好容易又接受了與蕭逸笙背道而馳的情形,他卻又轉身回來,一遍又一遍問她:
你為何不放下過往,你為何與我形如陌路,你何不給我一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