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師妹,你來了……”就在這時,跌坐在地、捂著腦袋的胡云忽然開口,聲音痛苦而沙啞。m..
徐曼終於轉頭看向他。
隔著白色輕紗,沒人能夠看得清她的表情。
她上前兩步,注意力忽然落在胡云胸前彆著的那朵絹花上——胡云傷痕累累、衣衫襤褸,那朵絹花卻色彩鮮豔、乾淨如新,顯得格外突兀。
正當她要開口之際,胡云身上再次黑氣升騰,雙目中的痛苦掙扎消失得無影無蹤,重新變得冷漠而陰戾。
顧旭大概能猜到,這是邙山鬼王和胡云自身的意志,正在爭奪這具身軀的控制權。
只是他沒料到,胡云做了這麼久的“鬼侍”,他的自身意志仍然存留著,沒有被邙山鬼王徹徹底底地磨滅。
而且,胡云跟劍閣閣主曾經的關係,肯定非同一般——畢竟,當徐曼現身的時候,胡云的自我意識變得格外活躍、格外頑強,甚至隱隱抵抗住了邙山鬼王對他的控制。
“滾。”
徐曼瞥了眼那股黑煙,語氣冰冷地說道。
她沒有出劍。
但卻有銀色劍芒一閃而過,將黑煙斬得粉碎。
胡云抬起頭,怔怔看著她,眼神中再無空洞冷厲。
徐曼在他面前,緩緩蹲下身子,伸手捉住他胸前的那朵絹花,輕聲說道:“胡師兄,這些年……你都一直把它戴在身上?”
“是啊,”胡云像個傻子一樣地乾笑了幾聲,“自從那一年,你把它別在我衣衫上後,我就一直沒有把它取下來。”
徐曼沉默著,沒有立即開口。
這些年,胡云被逐出宗門,流浪天涯,而後不知怎地,成了邙山鬼王的“鬼侍”,又輾轉至洛京城,做了多年臥底……他著實經歷了太多苦難。他斷了一臂,身上的衣衫也破破爛爛,散發腥臭,但這朵絹花卻依舊嶄新如洗。
徐曼清晰地記得,這朵絹花是她少女時用普普通通的絹布親手做的,並沒有附著任何特殊的法術。
它能完好地儲存至今,不沾絲毫塵埃,只可能是因為胡云一直在潛意識裡,用心地呵護著它。
“當初,你來到洛京城,做了龍門書院的教習,我還頗為你感到高興,”徐曼再次嘆了口氣,繼續道,“我以為,你已如願地脫離了劍閣的法,走出了自己的路,在大齊王朝出人頭地,得到世人的敬重……嗯,也像你當年所說那樣,打了師尊的臉。
“沒想到,中間竟然還發生了這麼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唉,如果當初你跟師尊之間,沒有那場理念之爭……如果你肯暫時地向師尊低頭,如果我曾為你求個情,如果……如果你能一直留在劍閣,留在我身邊,那該多好?”
“是啊,那該多好?”胡云傻傻笑著,看著她,把她的話重複了一遍。
然後他低下頭,望向自己鱗傷遍體的身軀,輕嘆道:“可惜啊,時間沒法倒流,而我也快死了……意氣這東西,真是害死人不償命啊。”
胡云終究不是聖人強者。
顧旭的法術“燧”,對他的五臟六腑造成了致命的傷害。
剛才是來自邙山鬼王的力量,維持
著他的生命力和戰鬥力。
現在,他切斷了與邙山鬼王之間的聯絡,擺脫了邙山鬼王的控制,自然而然,也沒有能力再來阻止自己生命的流逝。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竟然能夠在臨終之際,再次見到徐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