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癌”,患者自己說了出來,臉上強自歡笑:“在大醫院做過核磁共振,初步判定是肝癌,醫生要求進一步做切片檢查確診,我不准他們動刀子,我寧願相信倪醫生。”
他話雖如此,眼裡的絕望卻是無法隱藏,褐色的眼睛裡黯沉無光,他躺坐在靠椅上,整個人精神十分萎靡。
夏紫蘇悲憫之心大起,只恨自己此刻無能為力。
“怎麼冶?”倪醫生察言觀色,看出她的無措,故意問。
夏紫蘇努力在腦海中搜尋她看過的古籍經方,依然茫無頭緒,意識裡只有不知哪本中醫古籍上記載的四個字:陰實則死。
而癌症,就是中醫說的陰實。
按六經辯證,病兆進入人體最初在太陽,得不到救冶才會進入少陽或陽明,要是再得不到救冶,就會到達太陰、少陰,層層深入,一層比一層嚴重,最後到達的是厥陰,而肝在厥陰的位置,也就是說,肝癌是陰實當中最嚴重最難冶的。
面對倪醫生的提問,夏紫蘇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倪醫生“哼”了一聲,張口就罵:“聽到癌就嚇破膽了,中醫對症不對病,你管他是肝癌、肝炎、肝硬化,有什麼症狀就冶什麼症狀,他現在最當務之急要解決的症狀是什麼?”
“腹水”,夏紫蘇小聲說,有些汗顏。對症不對病,她一直都知道這個道理,因為症狀是真實存在的,而病名只是為了方便區分,人為地想出一個名字加上去的,有主觀的成分,有時候還會誤導。可真正面對這種重症,她就懵了。
“怎麼冶?”倪醫生還是同樣的問題。
夏紫蘇把所有去除腹中水溼的藥物都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先把峻下的幾味藥過濾掉,她想的是,肝癌已經到腹水的程度,患者的體質已經變虛弱了,承受不了峻下那種急瀉的方式,適宜用溫和的方式,且上工冶未病,肝不好,而肝屬木,木會克土,很快就會殃及到屬土的脾,最好的方式是除水溼順便還健脾。
她頗有把握地說了幾味藥:“白朮,茯苓,澤瀉……”
倪醫生撇了撇嘴,不屑一顧地說:“就他現在的情況,吃你那些藥下去,只能當刷牙漱口,貽誤病情,以通為補你懂不懂,得用峻藥!”
夏紫蘇被他說得滿臉通紅,咬咬牙,說出那個去除腹水的著名經方:“芫花、甘遂、大戟三味藥研成末,十棗煎湯送服。”
以通為補的道理她懂,只是還把握不了火候,不確定什麼時候該通,可以通到什麼程度,十棗湯,已經是她所能接受的極限了。
倪醫生面色稍霽,在處方上寫下藥名,她說的幾味藥中只保留芫花,加了巴豆。
夏紫蘇看罷震驚不已,巴豆在經方中是峻下程度達到頂級的藥,這兩種藥吃下去,瞬息之間就會下瀉,恐怕連解開褲帶的時間都等不及,雖說以通為補,但這樣瀉法,六十多歲的肝癌患者能承受嗎?
倪醫生懶得再說什麼,像揮蒼蠅一樣地朝她揮了揮手:“去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