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這金鞭崖上來客,似乎不怎麼多,比之前些年峨眉開府,真是天差地別。”凌渾坐在沈元景旁邊,笑著說道:“短短几年時光,走了如許多的老面孔,卻是一個新朋友也未見到。”
他說話並不掩飾,邊上就有許多人聽到,心中腹誹不已。
嵩山一場大戰,無論正邪兩道,都死傷無數;後面又有清玄門弟子四處掃蕩群魔,其中幾個護短的老怪,也遭了劫數,哪裡還湊得起那麼多人?
況且就算有人活了下來,也都驚魂,自然更不願意捲入清玄與峨眉爭端。須知清玄弟子協助凌渾夫婦,將滇西魔教剿滅的訊息傳開,眾人這才知道,沈元景的十個徒弟中,已經是有六個地仙,四個散仙。
到了此時,已有人拿沈元景和長眉真人比較,聽聞他與朱梅之間頗有仇怨,有幾個敢來湊這個熱鬧,不怕捲入這是非中,喪了性命。
如今來此之人,除了從頭至尾就和峨眉站在一條線上那些個,剩下的不幾乎都是看在峨眉派的面子上,不得不來。
欽定的青城派掌教朱梅與嶽韞,並排坐在主位,面上雖然平靜,心中卻是有些緊張。
嵩山那一戰,前者親身經歷,還受了不小的傷,本是打了退堂鼓,無奈何與峨眉繫結太深,榮辱與共,推脫不得。
後者雖未前往,可耳聞事情經過,也知道情況不妙,更不願意摻和這趟渾水。只是一則大智禪師極力勸說,二來他也想要儘早飛昇,外功遠遠不夠,只得賭上一把。
原本峨眉也不會這般急切,可嵩山斗劍以來,被人設下圈套,未能履行降魔職責,天眷日漸消退。一年多來,無論三代四代,一個合格的弟子都沒收到。
若不能儘快扭轉頹勢,隨著天眷消失,門派衰落只會日漸加速。等過個五年十年,齊漱溟這一代人,恐怕不是被逼飛昇,就是隕落劫數下,留下一干小輩,絕對撐不起峨眉大局。當年長眉真人一番辛苦謀劃,都要盡付流水。
眼見著時辰將至,峨眉自齊漱溟以下,紛紛到來;佛門除大智禪師與優曇神尼外,還來一位無名禪師和他弟子,大殿裡頭終於坐滿了大半。
剩餘的一些位置,本是留待五臺派、華山派這等預備要來做對的旁門,卻一直不見有人到來。眾人便明白,他們是將阻道的事情丟給了清玄門。
凌渾臉色也變得有些沉重,暗自傳聲道:“沈道友,看來是前番你門下太露鋒芒,引得各方都有了忌憚。眼見挫敗峨眉算計的大好時機,魔教都不肯來人。”
“魔教歷來自私,也不稀奇。”沈元景神色不動,說道:“前次嵩山斗劍,都是躲在後面,驅使旁人出手。
眼下見得我派勢大,又與峨眉朱矮子結下深仇,自然又要玩弄那種鷸蚌相爭漁人得利的把戲。我早就不指望他們。”
朱梅輕咳一聲,等大殿裡面安靜下來,開口道:“今日為我派一點小事,高朋滿座,齊聚青城,著實令人誠惶誠恐。我與嶽師弟盡心竭力,無奈地處鄙陋,物產不豐,且門下個個駑鈍,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他團了一圈禮,眾人連稱客氣,又道:“當年我與追雲叟白谷逸道兄,同拜長眉真人師弟水晶子真人為恩師。學道經年之後,恩師因見我六根不淨,推薦我到了天都、明河兩位老師門下,與姜庶師弟一起,開創青城一脈。
無奈何白道兄與姜師弟,先後被妖邪侵害,開派之事差幾夭折。後得峨眉同門幫襯,才有今日開派盛舉。只可惜白道兄與姜師弟大有功勞,歷年辛苦,卻無緣得見此刻。”
眾賓客齊齊看向清玄一門,可沈元景意態悠然,並不以為意,只門下餘英男等幾個,臉色變冷。
朱梅視若不見,接著道:“是以今日開青城派,非是我一人一派之幸,亦是補了兩位道友的遺憾,完成天都明河兩位師尊的詔令。
峨眉青城,本是一家,禍福與共。峨眉當興,則青城亦當興。”
接下來便是開派大典,朱梅與那玉洞真人嶽韞,領著東拼西湊起來的十九個弟子,祭拜天地祖師。
凌渾悄聲道:“看看嶽道友模樣,簡直是個泥胎木塑一樣。那矮子從頭至尾也不提他,不知這個掌門,做得有甚意思。”
沈元景卻只笑笑,並不說話。
等到禮成之後,便是人劫,一應有仇怨者,儘可在此時動手,全無須顧慮什麼因果,只看手段高低。成則立,不成則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