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得黃河之後,大軍一日一日往北靠近,李世民騎在馬上,有些神情恍惚,說道:“當年從晉陽出走,心中其實也是忐忑萬分,哪是外人吹捧那般,因為雄心壯志得不到施展,實則不過是走投無路罷了。
無非是因為知道將來大哥繼位之後,我與觀音婢也免不了一死。與其以後在子孫滿堂時候,看著一家老小遭劫卻無能為力,還不如現下就放手一搏。”
他面帶感激說道:“世民能有今日之成就,全賴先生成全,僅僅是救命之恩就無以言謝,其後更是一路提攜。
李靖佔據竟陵,以他的本事白手起家成為一方諸侯,並不是難事,至少也不會輸給薛舉、竇建德。屈突通縱然在朝在野人望不足,可亂世之中兵馬為大,如朱粲那等殺人魔王都能稱尊,他要佔據長安,天下誰能奈何?
這兩位都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加之王通那等天下大儒,飛馬牧場等,尋常勢力可望而不及,卻都因為先生之故,投奔周廷。更不用說還有楊公寶藏與和氏璧這等神物,與宋閥、東溟派乃至於獨孤閥都有了勾連,甚至於宮中禁衛,兵家武學,都是先生說出。
常人說先生與我,乃是太公與武王,實則在我看來,用武侯與阿斗來比擬,更為靠近一些。先生有超越武侯之智,而我卻無有阿斗之根基。”
許是歸鄉之情亂,李世民絮絮叨叨的說了許多,全都是感謝之語,沈元景等他說了一截,插言道:“我早說過,我選擇你自然是有我的道理,無須想太多。”
李世民卻恍若未聽到一半,接著說道:“先生選中我,或是選中其他人,並無有什麼不同。就拿和先生更為親近的寇仲來說,我仔細研讀過他在東海崛起的經歷,也不得讚歎他真真是天縱之才。
洛陽之戰,將李密的心思算到了極點,勾引其傾巢而出,然後奔襲千里,以少勝多,使之精銳盡失,雄心壯志一朝成空,乃有後面的隕身之禍。
攻打吳國李子通之戰,也並不如傳聞中的,全賴慈航靜齋出手。而在於他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假作從運河、海上兩面而攻,實則化整為零,趁著對方專心水路,卻潛入都城,一戰而定。
我常常在想,要是先生沒有選擇我,而是扶植寇仲,似乎也是能一樣順利的取得今天這般成就,甚至都不用受其他事情拖累。”
他一口氣說完,才忍不住笑了,說道:“興許是今天太過興奮,有些止不住嘴,先生見諒。不過我對先生的感激真心實意,日月可鑑,先生就不必拿那套互相利用的說辭來謙虛了。”
沈元景淡淡的道:“你想太多,我並沒有要謙虛的意思。”
李世民一怔,隨即哈哈大笑起來,說道:“果然如同觀音婢所言,先生有時候甚是詼諧,宛若嚴父偶然也會露出一點頑皮。說到此處,我還要多謝先生替他調養身體,使之康健如新生,也讓我兒不至於如我一般,遭受喪母之痛。”
沈元景心裡充滿了無奈,今日李世民不知是不是真的觸景傷情,如同關了十年為說話一樣,開啟了話匣子就說個不停。
他說道:“我想起母親在世時候,那時候父親和藹,兄長也十分照顧我,元吉整日追在我屁股後面,玩著領兵打仗的遊戲。可母親去世之後,一切都變了,父親縱情聲色,不再理會我們;兄長成人,不耐和我們玩耍;元吉大了,開始有自己的想法。”
說著他眼眶裡面飽含這淚水,輕聲道:“‘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南山律律,飄風弗弗。民莫不榖,我獨不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