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景又往其他人看去,那丐幫眾人不由自主的後退,不敢對視,生怕一不小心,祖上便被胡化了。
他們可不知道,這樣牽強附會一番還算是輕的,過得千多年,“古羌周”、“鮮卑唐”之說甚囂塵上,似乎天下漢人無不祖胡,用心險惡,荒謬絕倫。
沈元景眼神掠過徐長老、單正等,看向智光,說道:“和尚,你出自法華宗,拜的釋迦、龍樹可都是天竺胡人,倘若宋國與天竺交戰,你幫著誰?”
智光道:“佛祖視眾生為平等,我只尋常一老僧而已,無有這般境界,自然是幫宋國的。”
沈元景道:“好和尚,你倒是爽利,比那些個少林和尚道貌岸然,扯一些亂七八糟的要強上許多。”
單家之人剛才受了欺負,那老么忍不住道:“那是因為大師本就是漢人,可這位就不好說了,胡狗心性自然是不一樣的。”
喬峰怒氣上湧,沈元景伸手止住,道:“也是個不讀書的。你可知前代檢校太尉慕容延釗,聽這姓氏,便知是鮮卑人,當年可是趙匡胤的結拜兄弟,幫著他陳橋兵變之人。”
喬峰心裡一動,驀然想起他前番說的有關慕容家的那番話來,欲要開口,又自忍住,想到現在不是提這茬的時候。
眾人議論紛紛,確實不知道這段過往,倘若當朝太祖都和胡人做了兄弟,還在其幫助下登上大位,那丐幫出一個胡人幫主,似乎並無不妥。
全冠清心裡著急,這一灘水完全叫沈元景攪渾了,再不糾正,今日自己絕難善了,當下顧不得還被人困在一旁,說道:“那天竺遙遠,鮮卑已成過往,如何能與遼人這等眼前大敵相比?智光大師等今日叫破了喬峰身世,宋人又殺了他父母,難保他不起報復之心。他胡人同族之間,最能相親,到時候思歸遼國,與我大宋為難,誰人能制?”
“對啊,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又有人似乎恍然大悟一般,喬峰正要爭辯,沈元景冷笑一聲,說道:“同族相親,這話不錯,我把你送去府州城,你當著折家人的面說一遍吧。”
全冠清頓時臉色慘白,不敢做聲。許多人都疑惑不解,那單正咳嗽一聲,說道:“折家和西夏國主一樣,都是党項族人。”
眾皆譁然,當年折克行大破西夏軍的事蹟,也是廣為流傳的。有此先例在前,如此說來,喬峰雖有可能是胡人,但心向著宋國,似乎並無不妥。
馬伕人見勢不妙,朝著全冠清打了眼色,對方卻不敢說話,不禁在心裡暗罵一聲“廢物”,突然雙目流淚,背過身去,低低的抽泣起來,雙肩一動一動的。
那徐長老見此,心裡一動,說道:“馬伕人,為何哭泣?”馬伕人抬手擦去淚水,轉過身說道:“小女子聽了眾位英雄在此討論家國大事,勾動心思,想起夫君平素在家,也常常談及宋遼之事,多謂宋弱遼強,契丹人殘暴,侵犯邊境打草谷,叫無數平民百姓受罪。他終日裡長吁短嘆的,如同眾位此時一般,我未免有些思念,是以落淚,打攪各位了。”
她盈盈一拜,又抬起頭,一身素白,一張嬌怯的臉上,掛著淚珠,滿眼哀怨,又強扯出一絲笑意來,讓人看了分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