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凜冽,呼嘯而至,裹著雪花,如同一條條軟鞭一樣,抽在人身上,噼裡啪啦的作響。
西北地界,這樣的天氣,莫說是尋常人來,便是內功深厚的江湖好漢,在屋外待久了,都經受不住,少說也要大病一場。
一個不大的身形,就在這風雪裡頭,順著華山道路,一步一步的往上攀登。他身上是打著補丁的各種衣衫,冬天的夏天的,一層一層包裹。懷裡往外突出一大坨,是一個小小的人兒,用一方木棉做成的被褥緊緊裹住,外層包著一件花豹的皮毛,風透不進。
這人爬一會兒,就要找塊大石歇一歇腳,麻布纏住的雙手,伸出來掃掉額下的冰雪,露出一雙眼睛,瞳若翦水,自帶一分怯意,三分焦急,其餘六分又都透出堅毅。
原來這是個女子。
她小心翼翼的撥開一點嬰孩頭上的棉布,還下意識把身子往風雪那把偏了偏,見著孩子慘白的臉,心裡一痛。
天上雲層灰濛濛一片,人間漫天風雪肆虐,再望向遠處,已看不見平素挺拔的山峰,低頭一瞧,前路漫漫,都在白茫茫之下。
她淚水湧到眼眶,險些哭了出來,這時懷裡的小孩輕輕哼了一聲,她臉上又立刻綻出笑容,一腔委屈,都化作無限愛意,輕聲道:“過兒,莫怕,乖乖睡一覺,孃親很快就能帶你上山,找神仙治好你的病。”
那嬰兒彷彿聽明白了一般,吐出一口濁氣,又睡了去。她銀牙一咬,猛然站起身來,晃了一晃,淺一腳深一腳的,摸索向前,又奮力往上攀去。
一串串高低不平的腳印,很快就被落下的雪花淹沒掉,去時不見路,回首歸跡無。
在這皚皚白雪下,也不知道天色早晚,她走了許久,已能見著華山北峰,走到近前,最後一截更加崎嶇。望著傾斜陡峭的山路,她活動下僵硬的手,有一些絕望,但還是伸手,用力往雪裡上抓去。
尖銳的石頭稜角紮在手掌,初始並無感覺,接著鑽心的痛襲來,疼得她眼淚止不住的往外冒。
淚水差點滴到嬰孩臉上,她慌忙擦拭乾淨,又咬著牙往上爬,一步、兩步,這幾十丈的的距離,她爬了半天,還不到三分之一處,就已然沒有了力氣,好容易看著旁邊有個凹洞,便準備過去歇息一陣。
手剛一動,腳下突然一滑,站立不穩,往後倒去。她只來得及摟住懷裡孩子,就感到身體重重撞在石頭上,磕碰了幾下,又忽然一輕,落到了懸崖外面。她心裡一慌,滿心絕望,又霎時放開來了,摟住孩兒,覺得這樣也好。
這時,一隻素白的手從半空中現出,抓在她後脖的衣衫上,提了起來,又往前掠去。她只覺著身子一重,耳邊呼呼作響,睜不開眼,不多時,風聲驟然遠去,腳下一實,連忙站穩。
她抬頭一望,只見眼前是一位少年,約莫十七八歲,看著比自己還小,膚色熒白,面相清俊,目光燦若星辰,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白衣飄飄的,仿似天上下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