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夜色漸濃,百里肆才悠悠地轉醒。
他低音地呼喚著,水。
我便連忙起身去茶案上為他倒水。
倒著倒著,我見放在一旁晾著的湯藥溫度剛剛好,又想著他方才昏迷之時,這湯藥怎樣都又喂不進去。
我轉了轉雙眸,而後放下茶碗,拿著一旁溫度適宜的湯藥走了過去,扶起他沉重的身子,將藥碗放在他的嘴邊。
他現在身子虛弱,也只能任由我擺佈。
嚐了一口湯藥,想必從舌尖一直苦澀到舌根,他用力牴觸著,卻又拗不過我。待將湯藥喝了個見底,才有氣無力地說道:“我救了你一命,你卻這樣對我。“
“現在知道說出來了,怎地今早見你時,你怎不與我說明情況呢?“我拿著帕子為他擦乾嘴角。
太醫賀說,百里肆的發熱並不是由邪風入體而引起的,而是來源於他傷口的擱置。
他一直忍著痛不說,這才使傷口越來越惡化,引起了身體的發熱。
“我在生氣,生氣你隨意地進入危險之中,卻一句話都不同我講。“他閉著眼睛,熱還未有褪去,迷迷糊糊地估計連自己都不清楚,他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將他放平在床榻上,看著他因發熱而紅潤過頭額面頰,竟不知為何覺著好笑。
“我若同你講了,又能如何呢?“我歪著頭,繼續逗弄著渾渾噩噩地他道。
“你不會同我講,你個小狐狸壓根就沒信過我。“他側過頭,喘著粗氣道。
我趴在他身邊,抬起手彈了他的額頭,就連渾渾噩噩的時候也不忘記他的聰明,真的是服了他。
我是沒信過他,從他一開始他決定親自去終首山救我父親的時候,我便不信他。因為不信他,所以才讓他與昶伯留守聖安王宮,自己去救父親。還有攤丁法,是最開始我在他書房之中的奏表上看到的,卻並沒有支援他,將此事告知於父親,反而支援了沒有什麼功業的仲憂。
包括這次,與芊芊一同入野林子之中,最開始懷疑堵住後路的,亦是百里肆。
我一直覺著他討厭我,懷疑他處處與我針鋒相對,並不是真的想讓我作為陳國的女君。更懷疑他平時處處牽制我,脅迫我左右的別有用心。
可現在想想,卻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畢竟這陳國,我不相信百里肆,便沒有人可以值得相信了。
“你這老狐狸,不也沒信過我嗎?“我撅著嘴,坐直了身子。
“否則最開始,你為何不讓我去救父親,還日日與我唱反調,你那麼討厭我就不要支援我做繼承人嘛,放我去周地去尋我的小白,豈不是皆大歡喜?“
“你這般不定性,要我怎麼信你。“他的呼吸漸漸地平穩,似是沉沉地睡去了。
我見狀,輕輕地推了推他。
他沒有絲毫反應。
我長嘆了一口氣,才要離開床榻,卻見他的手緊緊地攥著我的手。
無論我怎樣用了掰扯,他都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