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憂告訴我,在陳國,每個郡縣大都是承襲的宗親之家與公卿世家的所在之處。
像昶伯的封地在餘陵,太僕的封地在銀波,在聖安的六卿多留於朝內,方便與國君議事,每相隔三年,便可回封地一次。
而這些封地的郡守,大都是公卿和宗親的本家之人,或是外親與其相近的人來擔任的,難免“為國”會變為“為家”。
而私田的逐漸出現,便是“為國”變“為家”的重要轉變之一。
這公田的一傾,賦稅為三百擔,而公田一年所產的糧食為五百擔到六百擔,充公賦稅之後,所剩下的糧食便是每個郡每年所得,除了分給當地的百姓做存糧,留給當地郡守的,除了做可養家餬口的餘糧,幾乎是沒有了剩餘。
於是,這些郡守便命當地百姓與自家的奴開墾荒地,所得糧食大都比公田的糧食還要多。
因而公田漸漸地荒廢了,私田便越來越繁盛,而當地的郡守所存的糧食也越來越多,甚至在他國糧食不足時,用以糧食交換錢財。
仲憂說的這一現象,其實我在重華寺時,也曾見到過,那些開荒的百姓有幾次見終首山的山間土地肥沃,險些將私田開到山上去。
好在淨慧師父在當地百姓的心中還是有一定威望的,嚇唬那些百姓說,不可驚擾山神,否則必有大難。
那些百姓才信了,不再來山上開墾私田。
如若在這樣下去的話,各個郡縣的存糧便超出陳國的總數,若說世人皆是昶伯這類的忠貞之人也好,怕就是怕,若要有人與趙南子一般,囤積糧草再招兵買馬,那對陳國來說,可就不是一件好事了。
“所以那些宗親,才這般不將父親放在眼裡,意見不合時,一個不開心便都跟著趙南子一起作妖了。”我想起那些宗親的嘴臉,到現在還氣的牙癢癢。
“其實我一直有個辦法想與公主說,不知公主可否能理解。”仲憂開口道。
我側過頭看著他,深覺他還是個挺有主意的年輕人,只是不知為何,卻被世人傳成不學無術,只識丹青妙筆的紈絝少年。
“你說一說,我來聽聽。”若是仲憂說出了什麼好辦法來,說不定父親交給我的那些難題,也能一併解決了。
“其實,開墾私田並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畢竟都是百姓所開墾的每一尺都是屬於陳國的土地,所產的糧食也都是屬於陳國。”仲憂拉著我走到桌案前拿著湖筆在帛紙上畫了起來。
“現在陳國的賦稅大都來自每個郡縣的公田,一傾三百擔,每個郡縣約有公田十傾,而陳國大約是有大小郡縣一共二十餘個,那麼陳國每年所收的糧食大約有六萬擔,每年還要上交周地三萬擔,其餘的留給陳國的除了每年的貴族公卿的俸祿,所剩亦是寥寥無幾了。”
“這也是為何,國君一直害怕戰事再起,一直極力規避著與楚國的碰撞,實而國君是怕國庫空虛,經不起與楚國交戰。”
伯憂的話道出了事實,畢竟當初在蔡國,蔡侯一直想要與父親結盟,父親卻再三推辭,他一早就知道蔡侯想要與楚國交戰,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與蔡國為伍。
“所以,伯憂可有什麼辦法,可使陳國的國庫豐盈,糧草充足?”我看著他在帛紙上畫的大大小小的田地相連,進而問道。
“准許百姓開墾私田,一丁可得百畝,由每個郡縣的地官登記在冊,得私田者必要承擔賦稅,將現有的公田或租或賣給百姓,將這三百擔賦稅,平攤到每家耕種私田的人丁之中,人官統計陳國每個郡縣內每家百姓的人丁,十五歲以上者繳納賦稅,若十五歲以上者為兵,可減去一半。”
仲憂的這個辦法,極大地提起了我的興趣,這樣一來,賦稅平攤到了每個人的身上,各郡縣的郡守再也不能存有富餘,全都要充給公家了,那些油水滿溢的公卿與宗親再也鉗制不了父親了。
“若是每個郡縣有百戶以上的人家,每家十五歲之上的壯丁有三,那麼一人一年徵收五擔到十擔,那麼一年一個郡縣便三千擔到五千擔不等,若是遇到郡縣每家有從軍者,那麼也比耕種公田所收的賦稅要多。”
“而且,對於墾荒之後的豐年,我想這幾擔糧食應當十分容易。”仲憂說道。
這麼說來,仲憂這辦法倒還是個有利於百姓的益事。
“我想的這法子雖然說起來簡單,但是要立行於陳國,估計還有遭受許多阻礙,尤其是對那些貪得無厭的宗親來說,他們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來阻止。”仲憂的話並沒有錯,單從那些人選擇與趙南子為伍時,我就知道那些人的心中所想的都是自己,哪裡有陳國。
“仲憂想的這個法子,可否與昶伯說過?”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