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的手漸漸地鬆了開,眉目之間的褶皺也逐漸舒緩,他呼吸恢復了平穩,可眼角卻似有淚滴。
我起身解下腰帶上的香囊,用匕首割下鬢邊一小縷髮絲,而後用紅繩栓緊,放進了香囊之中。
我將香囊放在了小白的手裡,都說結髮為夫妻,這縷青絲算是我留給小白的一個承諾吧,承諾我今後必定回去安陽尋他。
我忽地又想到以前,他將我的頭髮剃的一根都不剩的那次,想著那時我頂著一個光頭到處跑,陽光之下,頭頂直泛著耀眼的光,小白看不過去了,才送了一頂青色小帽給我,帽子上還粘連著我被他剃掉頭髮。
我靠在他的身側,看著他漸漸平靜地睡顏,回想著許多,我們曾在終首山時的記憶,有哭有笑有吵鬧,有甜有苦有歡暢。
此時的我,突然有些理解骨碌當時為何選擇不告而別了。
想是離別是這世上十分痛苦的事情,她不想讓我痛苦,就算是讓我埋怨她,討厭她,她都不想讓我心有裂痕。
畢竟討厭過後便是漸漸的遺忘,但是痛苦是永恆。
可是骨碌並不知我,不管是痛苦還是討厭,或是埋怨裡面生出了恨,我都不會將她遺忘。
她是我在這世上種下的唯一長青,永不枯敗。
這一整夜,我就這樣靠在小白的肩膀上睡去又醒來,醒來又睡去,雖然睡的極不安穩,卻是前所未有的安心。
天才出現灰濛濛的光亮時,我起身在他的眉間最後輕輕一吻,而後不帶任何難捨之意,果斷地拂袖離開。
白老頭在渝山幫我購置了車馬,並安排了趕車的車伕。因為孃親依舊在昏迷之中,白老頭還十分貼心地在馬車之中放了軟凳,他將孃親抱上了馬車,並且在馬車之內留了煎藥的小爐與些許藥材,囑咐我若是孃親在路上發熱的話,將他留下的一包一包的藥材用水煎三次,待第四次的水做藥,喂孃親喝下,便可抑制。
我朝著白老頭一連鞠了三躬,他時常罵我笨拙,因君綾而不喜我,可仍舊一直在無私地幫助我。
我對他千恩萬謝,依依作別,卻不見他身後有姬雪跟著。
我想小白現在正陷入昏迷之中,身邊必定要有人陪著才行,姬雪不來送行,我也沒有什麼好挑理的。
畢竟,我與他確實也沒有什麼關聯。
“小丫頭,今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見了,你務必要珍重,就當做是為了君執。”我轉身才要走上馬車,卻聽白老頭在我身後說道。
我長吁一口氣,轉過頭,裝作神色輕鬆地道:“哪有那麼嚴重,不是還有君綾嘛,況且這世上還會有許多願意與小白長相廝守的人,若我不在了,您一定要讓他選一個比我好的姑娘,作為今生相伴之人,這樣我才能放心安寢。”
“不一樣,不一樣,你是君執的半條命,哪裡會有人無故將半條命給丟了的呢?”白老頭的眼中蘊藏滄桑,確是我現在讀不懂的情感。
我稀鬆一笑,轉身進入了馬車裡。
車搖晃著啟程的時候,我望著軟凳上的孃親,眼淚橫流。
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呢,誰又知道我此次回到聖安可否能化解陳國的危急呢?
我靠在馬車上,覺著自己就像是手腳被拴上了線繩的牽絲木偶,任由著命運擺弄,無力掙脫。
此去聖安的路正好遇到了陰雨天氣,雖是驅走了炎熱,但車馬行進之時,卻走的十分顛簸,孃親一連吃了許多白老頭留下的湯藥,才消了熱,不過多時卻又反覆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