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萍吩咐丫鬟備好周大娘與姝兒的房間又喚灶房將晚膳準備妥當,兩名下人分別去請章添德與陸同知,以作喬遷之喜,遂,出發趕往下鄉村,一到周大娘家,周大娘便滿面春風喚林希至身側,對林希更是問東問西的噓寒問暖,姝兒亦是圍在跟前小手緊緊握著他把玩。
林希彎身將姝兒一把抱起,凝了一側的襄萍一眼,表明來意,道:“乾孃,跟我上城裡住罷。”
襄萍接過話,道:“大娘,哥現在不得了咧,前幾日破獲同知府謀殺案,姦殺建文餘孽,陛下欽下瑜旨將同知府賞賜給他,現在同知府是哥的了。”
周大娘雖住在下鄉村,不過城裡發生過甚新鮮事兒,可是一點也沒落下,她打心眼兒裡喜歡這個乾兒子,不僅人長的清俊,心地也是菩薩心腸,又甚是出息,現在連陛下都欽下聖旨將同知府賜給他,面上不禁似佛光普照,道:“希兒,乾孃著實替你感到驕傲”,但眸芒一轉,續道:“乾孃我就不去了罷,乾孃只要知道你過得好就行,沒事兒上城趕集時,我跟姝兒也可以到你那兒玩。”
“你喜不喜歡哥哥?”見周大娘不答應,襄萍欲在出言卻被林希止住,側頭颳了刮姝兒的小鼻樑,道。
姝兒閃著兩隻清澈的大眸,點頭嗔道:“喜歡。”
林希滿意的笑了笑,又道:“哥哥也喜歡你,你跟娘一同去我哪兒住,可好?”
頓了頓,又續道:“去了我帶你去吃黎城縣裡最好吃的糖葫蘆,還有徐氏桂花糕,如何?”
一聽到糖葫蘆、桂花糕小嘴姝兒不禁悶了悶口水,不過她也是個百伶百俐的小女孩,回首兩眸眼巴巴的凝著周大娘,不應話。
周大娘將姝兒從林希懷裡拉至身側,語重輕語道:“希兒,你自個兒也不容易,我們就不去給你添亂了。”
“怎麼會是添亂呢?”見賄賂姝兒無果,林希嘆口氣道:“乾孃,我過兩日就要同陸同知前往南昌府,府內無人照看,實在放心不過,我拿您作親孃看待,難道兒子請娘幫忙,娘不願?”
林希這番話使得周大娘膛目結舌,一時盡無言反駁,她當然明瞭他一片赤心,雖說他拿自己作親孃,可終究是未有血緣關係,若被他人知曉,指不定被人怎麼戳後脊樑,說三道四,自己與姝兒倒也無妨,這些年獨自照顧姝兒也已經習慣了,雖難免被人指指點點,說自己一個老寡婦還不如將姝兒賣給醉仙樓,使自己餘下時光過得好些,又如去鄰居家借柴米,總會被他們先嘲弄一翻,最後只能借得少的可憐的柴米。
諸如此類難聽的話自然都聽過,自己也全然不去理會,只要默默守在姝兒身邊,看著她長大,看著她成人,看著她嫁一戶好人家,所以,並不願將那些不必要的紛亂嫁禍給林希,故道:“我就不去了,我怕村裡人說閒話。”
不過,林希卻依舊堅持道:“理那些做甚,他們願怎麼說就怎麼說,我只知道我孝敬我娘天經地義!”
柳傾葉被林希這一片赤誠之心所牽漣,眸子似有些蒼朧,不知想到了甚,半晌道:“這世上總有看不順眼之人,若都像大娘這般躲避,那些看不順眼之人只會躲在何處使勁偷偷譏諷,那又何必給他們機會呢?”
世上的總有這樣的一部分人,他們看不起窘鱉的人們,又或者他們在比富有面前顯得脆弱不堪,而看見比他們窮困之人,誰都會譏諷一番,這樣才能顯示他們的重要性。
誰都不是天生看不起誰,而是他們的本質隨著年輪、經歷而沉淪,經過柳傾葉的這一番勸說,林希襄萍一側的唇槍舌戰,周大娘終於放下心中的那個結隨他們一道遷至林府。
雖然知道這一去,少不了村裡人的流言蜚語,但正如柳傾葉之言‘又何必給他們機會呢’,反正這一去便不在復返,隨他們怎麼議論,又聽不見、看不見,那還管它做甚。
再者林希也是一片赤心,他對自己一個乾孃盡是如此,對親孃那豈不是上天恩賜的寶,現他身邊又無他人照料,就當作是替他親生爹孃好生照料這個寶兒,遂,眾人喜上眉梢的打整衣物、行李,姝兒面上紅潤了許多,她終於有哥哥陪在身邊了,終於不用擔憂孃親每日起早摸黑的刺女紅,拿去城裡去換取緊少的碎銀子。
現有了哥哥悉心照顧,彷彿自己是這天底下最幸福的妹妹。
林希心頭也開心得不了了,一個人住在偌大的府邸,實在落寞的很,周大娘與小姝兒遷進來,這才有了家的滋味,收拾完衣物、行李,突然要離開生活三十來年的住所,周大娘顯然心還是有些眷顧,回首凝著這髒雜的院落,半晌,老眸被風掠得有些沙沙的,林希一手拎著包裹,挽著胳膊,安慰道:“乾孃,想回來時便回來看看。”
周大娘回神乾笑一聲,點點頭道:“走罷!”
一行人也不算浩浩蕩蕩的回程,在馬車內談笑風生,周大娘放下心結,與四個年輕人在一塊兒談笑宛似也跟著年輕了數歲,歲月留在她磕磕皺皺的面頰上也消失幾條,凝著姝兒架在林希懷裡,襄萍時不時捏一下她那溫呼呼的小臉蛋,面上抹著一層蜜恬的笑容,周大娘心頭不知有多開心。
自從姝兒的爹去世後,她就彷彿一夜之間長大了,面上的笑容逐漸減少,她還不過十歲的小女孩兒,要她每日與自己這半生快入土的娘相依為命,著實難為她了,好在這一切從今往後,姝兒有了依靠,若此時要自己入土,也心甘情願。
馬車行駛的很是平穩,頃刻間就到了林府門口,林希撩起帷簾瞧了一眼,放下回首道:“乾孃,到了!”
周大娘點頭應了一聲,遂,一手提著大包小包的衣物,一手牽著姝兒的小手兒緩緩被下人扶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