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價而沽的陶阿滿下班後沒有回家,他來到了早已搬離的弄堂,看著狹窄的空間,聽著家長裡短的起伏,這裡才是他一生的精神歸宿。
當年,也是在這裡,他請秦東吃飯,當年的嶸啤與上啤之間的大戰,秦東是佔了上風的。
現在風水輪流轉,該輪到秦東求自己了。
“阿滿,吃了嗎?”一口陝北口音的老苒把電話打到了手機上,“儂不要太得意,還用額說嗎?當然不能給日本人當漢奸,看你陶阿滿的樣子,不是想當汪精衛吧?”
選擇三得利就是給日本人當漢奸,選擇秦啤就是給國人增光,可是自己也有職業規劃,也要有自己的選擇。
陶阿滿跟老苒打著哈哈,老苒是誰,他肚子的腸子一轉,他就知道他要跑廁所,“阿滿,你別犯糊塗啊,我不管日本人給了你什麼好處,在民族大義面前,你不能含糊。”
“現在不是戰爭年代,”陶阿滿辯解道,“是改革開放,是市場經濟,國家引進外資,全國各地的日資企業很多,在裡面工作的中國人也很多……”
“那你就不想我們同學在一塊?一個拳頭對外,”老苒馬上又道,“明天我到上海,對,我就是替秦東作說客來了,我,李墨梅現在都在秦啤了,就差你跟熱合曼了。”
老苒要來,陶阿滿是歡迎的,可是說到收購,他又是不甘心的,其實他自己也知道,他自己說了不算,最後的決定權在何宏圖手裡。
“好啊,那嫂子和小侄子一塊過來吧,現在不是放假了嗎,上海可熱啊,火爐……”與老苒閒聊幾句,只有聊到這些家長裡短,陶阿滿感覺大家才是同學。
天半陰,風全無。
回到這裡,陶阿滿感覺的是心安,他早已不是當年那個豆芽菜一樣的阿滿了,當了幾年的廠長,肚子早就長出來了。
“阿滿,儂好久沒回來了,還記得我們這些老街坊啊。”小吃店的老闆娘笑著殷勤地笑著,陶阿滿可是這個弄堂裡走出去的大人物。
現在,大家都知道,阿滿在新加坡人開的啤酒廠當廠長。
陶阿滿也熱切地回應著,這裡是他長大的地方,也是他的“家”,“菜飯+骨頭湯+腐乳肉。”他笑著用上海話跟老闆娘交流著。
老三樣上得很快,滿是油麵筋與百葉包的鮮湯,永遠碧綠的菜飯,加上一勺乳腐肉湯,一切都滲透著傳統的韻味,引起人無盡的食慾。
陶阿滿深吸一口氣,這才是弄堂的味道,這才是人間美味。
他吃了一口腐乳肉,腐乳肉色澤豔麗,肉是整整一大塊,口感香香糯糯,肥肉相間卻一點也不會油膩,入口即化,再將醬汁淋在菜飯上,醬汁拌飯……
“我也愛吃。”
陶阿滿驀地抬起頭來,一個年輕人笑嘻嘻地坐在他的對面,那坐的姿勢立刻讓陶阿滿找到了共鳴,只有在狹窄逼仄的弄堂裡生活過的人,才有這樣的坐姿。
這是刻在骨子裡的,無論他將來如何,這樣的坐姿不經意間就會流露出來。
“沒錯,阿拉也是上海人。”年輕人笑笑,老闆娘上來兩瓶三得利啤酒,“嚐嚐我們啤酒。”年輕人笑著端起了扎啤杯,金黃的啤酒就在杯裡沸騰著。
陶阿滿面不改色,“阿婆,記我賬上。”
年輕人倒也不推辭,“我也愛吃菜飯,最好吃……自我介紹一下,三得利銷售公司張瑞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