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熊說得對,今天要不是你,我們就得停產,這一天得損失多少酒,損失多少錢?”包裝車間主任也湊趣提示熊永福道,“秦東不錯,廠裡有規定,生產旺季完成緊急維修任務,可以發獎金,嗯,臨時工也有……”
聽得懂包裝車間主任的提示,熊永福也是個直腸子,他笑得咧開嘴,“好,以後秦東就專門負責操作洗瓶機,不用刷池子了,嗯,我現在就去廠裡,給秦東申請獎金。”
“獎金?”秦東一愣,但眼裡充滿了期待,“多少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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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全國第一次實行夏時制,時鐘撥快了一個鐘頭,下班時天還不黑。
“廣州的連衣裙,一件只要八塊錢!”
“上海涼鞋,上海涼鞋,上海人都穿的涼鞋……”
“哎呀,小嫚面板挑白,你穿上肯定好看……”
……
一進入墨水小商品市場,滿耳都是熟悉的聲音,街兩邊都是石塊砌成的水泥臺子,小百貨、服裝、工藝品、鞋帽、箱包、縫紉、木器傢俱、修配、舊腳踏車……各色商品琳琅滿目。
人太多,秦東推著腳踏車慢慢走著,果然,他看見,前面兩棵粗大的榆樹中間拉了一根繩,地上鋪了幾張報紙,一個眼睛溜圓吡著兩個板牙的高個子年輕人正在“練攤”。
別人家賣的是電視上流行的衣服款式,他賣的卻是手套、腳踏車套、大金鹿的車座,這都是國營企業裡用不完的東西,但一樣的東西,比商場裡便宜個一、兩毛錢,就成了普通老百姓淘貨的寶地。
“大光。”秦東笑著看了一陣才大喊一聲。
“嘿,”魯旭光忙轉過頭來,“打雷啊,你喊啥,把人都嚇跑了。”他吡出兩顆板牙,“兄弟,今天買賣不好,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收攤。”
“你這樣可不行啊,”秦東利索地支好腳踏車,幫他收拾,“你看人家的貨,都是上海、廣州的東西,人家才有賺頭。”
魯旭光捲起地上的報紙,“我這不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嗎,我哪有空到上海、廣州?賺多少算多少,”他神秘地瞅瞅四周,“你猜我一個下午賺了多少?一塊二!哎呀媽呀,頂我們一天的工資了!”
“一塊二!”聽著東北味的口音,秦東笑了,剛才他說買賣不好是自誇,這正得意呢。
“我們都刷了三個月酒瓶了,轉不了合同工遲早得打發我們回家,”魯旭光咋咋呼呼道,“回家就回家,我就在這撂攤了,掙得也不少,明天,我準備再到國棉廠、火柴廠、肥皂廠再弄點東西,賺得更多!”
他從兜裡掏出幾張皺巴巴的毛票,“六毛錢,我們一人一半。”他又把剩下的六毛錢塞到紅皮的工作證裡,工作證權當錢包了,然後小心地揣到口袋裡。
秦東看著他手上攥得汗津津的幾張毛票,把眼一瞪,不由分說又塞還給魯旭光,“別跟我整些沒用的,回家。”
“哎,錢,你拿著……”
兩輛破舊的腳踏車衝出了小市場,兩件紫紅的背心甚是扎眼,這是魯旭光的媽媽用單位的錦旗改造的,將錦旗上的黃字除去,依稀還能看到“先進模範”的字樣。
晚霞如火,映紅了天際。
“嘎——”
魯旭光的腳踏車毫先徵兆地停下來,他橫跨在腳踏車的大梁上,眼睛掙得象核桃,“什麼,秦東,你再說一遍,下午,你獎了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