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容接影片時態度有點慌張,有種學生打牌被班主任抓住的感覺。她的眼睛老往攝像頭底下瞥,完全沒留意羅彬瀚在室內還戴著墨鏡。羅彬瀚瞧了瞧她身後的背景,估計她正在屬於財務部的某個會議室裡,沒準是在偷偷補覺。他不在乎這個,只是問:“你們昨晚幾點回市裡的?”
“八點多到的。”
“都還順利吧?今天審計師都來了?沒有遲到的?”
“沒有。”她緊張地回答,接著為了表現積極,又慌忙補充道,“小周老師沒來。他,他說是提前請假了。”
“廢話,”羅彬瀚說,“我當然知道他沒來。昨天就是我把他送回來的。其他人呢?”
小容還在組織措辭,身後牆壁上卻有個影子微微搖晃。羅彬瀚眼尖地發現那影子扎著一頭長髮。“你跟誰在一起呢?”他居心不良地問,“大早上就躲起來摸魚?”
他猜中了。小容還在張口結舌地發呆,攝像頭旁已露出第二個人。她衝羅彬瀚揮揮手:“羅經理,昨晚麻煩你了呀。”
“方老師,你跟我們小容在會議室裡幹嘛呢?”
“有幾個問題要探討嘛。”
“是正經問題嗎?”
“怎麼算正經問題?”方穠笑嘻嘻地問。羅彬瀚忽然聽見揚聲器裡傳來一聲脆響,像某種小金屬物件掉在地上。他腦中靈光一閃。“該不會,”他說,“你們還是在探討玄學問題吧?”
小容臉上頓時紅了,訕訕地不敢說話。方穠卻依然笑得像只無辜路過的貓:“別跟我們組長說,好嗎?工作日第一天!放我們一馬嘛!”
“這得讓我考慮考慮。”
“回頭請你喝咖啡怎麼樣?”方穠說,“你這副墨鏡真不錯,是什麼牌子的?”
“別想岔開話題。你們倆在和誰算命呢?小周老師昨晚就回老家去了。”
“小楊也會呀。”方穠說著把手伸向鏡頭。螢幕上畫面一轉,露出坐在旁邊的第三個人來。那個姓楊的男生也尷尬地衝鏡頭打招呼,手裡捏著剛撿起來的硬幣。羅彬瀚瞧著他大笑:“又是你們三個!”
“別告訴我們組長,怎麼樣?”
“我才不管你們上班摸魚的事情呢,”羅彬瀚說,“我又不是負責考勤的。再說這週末你們就要跑路了,我瞧你們這星期也不會再好好幹活。”
“您很懂呀。”
“你可別再把我們小容帶壞了。我說真的,算命這事就那麼好玩嗎?”
“因為上次感覺還蠻準的嘛。我就是想再測測這周的財運怎麼樣。”
“想從股市裡解套嗎?”
方穠睜大眼睛瞧著螢幕。羅彬瀚假裝不在意。“反正別太相信這個。”他說,“聽過樂一樂就行了。”
“你不想再試試看嗎?”
“我上次算的那個卦就挺好,幹嘛還要再算一次?”
“運氣也是會變的呀,羅經理。”
方穠濃密而微粗的眉毛因為愉快而舒展開,末端幾乎要插進鬢角里,很能顯出她個性裡不拘小節,甚至可能有點野蠻的部分。羅彬瀚留意著她神態的細節,那個濱海之夜留在他心中的疑慮逐漸被打消了。這確實是個樂觀積極的人,一個沒有被社會的種種陰影纏上的人,她要麼真的生活得很幸福,要麼就有使自己保持心態健康的開朗天性——其實她略有幾分像俞曉絨,只是那麼一丁點像,在野性和自說自話方面。這樣的人恐怕周溫行是挑撥不動的。
“羅經理?”
“啊,”羅彬瀚說,“行啊,那就再來算一次吧。納個投名狀,這樣你就相信我不會去告密了吧?”
方穠得意地衝小容比了個勝利手勢,準備叫他們的新算命大師登場。楊姓男生已把硬幣籠在掌心,羅彬瀚卻叫住他:“別玩拋硬幣那一手了,反正我現在也根本摸不著。我們換個新鮮點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