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看起來是這樣。不過事情也不能總看表面對吧請您不要著急,賓勒普女士,對待凍結那樣的目標,韌性和耐心都是必須的。”
“我不缺耐心。可我瞧不出您現在是在緝兇的路上。”
“這個嘛”
宇普西隆沒有說下去。在擺脫達達圖巴後,他似乎也不再那麼勤於和別人逞口舌之快,反倒像是有點心不在焉。他們在這種奇特的氛圍下來到一片金黃的湖水邊。
糖城的夜晚是通明的。楓糖漿湖畔在燈光下剔透地閃耀,像一大灘融化的金屬。湖底深處,深紅色的海藻如烏奧娜的秀髮般舒展招搖。北面的冰糖塔就在楓糖漿湖對岸,安寧靜謐地監視著湖畔的午夜遊客們。
宇普西隆站在湖畔,把雙手插進褲兜裡。湖風吹動他的頭髮,使他看起來頗有點神秘的瀟灑。黑貓隊長蹲在旁邊,用爪尖輕柔地撥弄著湖面的漣漪。羅彬瀚和烏奧娜互相望望,他們都有點搞不懂宇普西隆的動機。
“其實在我小的時候就很嚮往糖城。”宇普西隆笑著說,“我是在光之國長大的,因為出生後就被確定是有著戰士天賦的型別,所以也一直被往這個方向培養。可是,唉,現在想來是有一些好笑的,那就是幼年的我並不想要成為戰士,對那時的我來說,沒有什麼比海盜這個職業更有吸引力了。那個時候我整天都幻想著自己哪一天開著飛船,從走私糖磚的犯罪者那裡搶走貨物,然後再去一個只有同夥才知道的地方大醉一場。怎麼樣這個想法還是很叛逆的吧”
“那您咋就接受招安了”羅彬瀚情不自禁地說。他很快就恨不得給自己一嘴巴,但那也阻止不了他的舌頭自己拿主意。
“哈哈,這個啊,只是自然而然就想開了。說到底我並不討厭自己的天賦,只是難免覺得,有時候故事裡的反派更有魅力而已。誰偶爾都會有那樣的念頭吧像是做什麼都自由自在,什麼規矩都不用遵守,只要考慮自己的心情就好。不過呢,那確實只是當孩子時才會有的看法,等到成年以後就會明白,這個世界上是不存在什麼規矩都不用遵守這種事情的,不管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大家的命運並不是以孤立的形式存在,而是永遠都緊密地聯結著。所以,無論是什麼樣的自由,都不應該以傷害別人為前提。那種事,無論看上去多麼風光得意,實際上都是卑鄙可恥的行徑,絕不是能夠作為榮耀的事情。”
宇普西隆的語氣漸漸地嚴厲起來。他的眼睛明亮勝過照耀湖水的燈火,灼灼地盯著羅彬瀚。
“周雨先生,烏奧娜女士,在我看來,生命的意義是無法孤立得到的。當一個生命真正長大、成熟,願意接受命運給它的任何考驗時,能夠成為最堅強的力量支撐它的,既不是經驗也不是智慧,而是要對著外界奉獻的渴望。當我想明白這點時,我就決定了自己未來的道路與事業:我不要做一陣自由的風,或者是千年不動的磐石。我的生命應當成為光、燈火、星星,一定要竭盡力地去為後人遮擋風雨、指引方向。我並不是要求每個人都做同樣的選擇,可是,如果有誰的心靈已經向著黑暗的地方滑落,我是絕對不會放任不管的。雖然在接受這份工作以來,也有過許多次難以挽回的遺憾和痛心,但我的信條就是要堅持到最後一刻。”
羅彬瀚訥訥無言。他本可以說些什麼,只是宇普西隆的目光讓他無法開口。
宇普西隆很快地眨了一下眼睛。他眼中的光亮淡化了一些,變得柔和了起來。那讓羅彬瀚稍微多了幾分親切他想起了莫莫羅。而與此同時,他注意到宇普西隆的瞳孔裡反映出一個人影。
遠處有人正在靠近湖畔。一步一步,緩慢而又明確。宇普西隆卻視而不見地繼續說:“關於今天的事情,我並不認為是一個孤立的事件。不管它指向怎樣的結果,我都已經做好了應戰的準備,所以沒有什麼可怕的這不是說我有著絕對不會戰敗的自信,而是我相信,為了正義戰鬥這件事本身就是有意義的,無論它的結果需要多久才能顯現,都絕對不會白白地消逝這樣說明白了嗎莫莫羅”
他突然提高了聲量,用洪亮的嗓音喊問著。
正走向湖畔的莫莫羅充滿喜悅地微笑著。白光在他周圍曇花般地盛放。他用同樣響亮的聲音回答道:“是的,宇普西隆前輩”
宇普西隆也笑了起來。他突然把雙手從褲兜裡抽了出來,誇張地、像小學生招呼同伴那樣用力地揮舞,大步地跑向莫莫羅。
“好小子,好久沒見面了”
他在羅彬瀚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大聲歡笑,然後像真正的兄長那樣用力地擁抱住莫莫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