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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8 雛雀啁啁而鳴(中) (1 / 2)

儘管自稱為“福音族”,他們卻並非真正的一個“種族”。

在那遙不可及的樂園之中,生命們部具備著母神的特質。萬物被永恆而完整地同化為一。那裡沒有種族,形態只是純粹的形式,而精神互相交融理解著,“異類”和“他者”皆是已逝之詞。

因那永無困惑與衝突的完美,漂流在外的遺族們只能感到益發地痛苦和思鄉。他們的擁抱只能傳遞思想卻無法再製造更多同族,不得不以僅剩的生育方式來維持數量。這困境延續至今,直至不同血脈分支的福音族在外貌上變得天差地遠。

人們常將雅萊麗伽與普通的魅魔混淆,而那甚至無法被判定為錯誤。她的祖先,次女梅倫德拉,正是初代福音族與一名雄性魅魔所生。不同於人軀的姐姐與鹿身的妹妹,梅倫德拉生來長著一對長長的犄角,近乎筆直地朝著天,像某種上天賦予的冠冕。當她蠱惑了大量法師之後,從盟約中墮落的求法者們竟也真的一度給她加冕。那聖冠用法師們獻上的塔尖水晶製成,裡頭塞滿了被殺害的殉道者靈魂。

那對隱秘的盟約法師們而言無疑是一種宣戰。在他們的五大象徵物——冠冕、織錦、權杖、葦筆、金盃之中,“智慧之冠”被認為是導師與聖賢的榮譽。它一度只被授予掌握權力的白塔法師,後來又在法術集會中指代地位最高者。而如今在聯盟時代的語境中,秘盟法師們口中的“戴冠冕者”幾乎成為了盜火者的另一種稱呼。當梅倫德拉奪取法師們的冠冕時,等若是宣告她那繼承自樂園的知識凌駕於白塔之上。

雅萊麗伽幾乎相信那確是事實,至少,在某種程度上,白塔的求法者同樣追逐著樂園。就在梅倫德拉死後,她那些有著法師血統的後裔們部遭到了搜捕和調查。銀輝之杖親自將他們押往銀輝之塔,最終卻將他們員都予以釋放。在那塔中的記憶出現了明顯的斷層,雅萊麗伽確信這種缺損是銀輝之杖所為。那對世俗事務表現出異常關心的骷髏法師抽走了——或者說隱藏了——梅倫德拉一脈後裔中的某段記憶。在雅萊麗伽反覆地搜尋後,她認定那正是梅倫德拉用來誘惑法師們叛節的巨大秘密。

她猜想,但也僅僅只能是猜想,那秘密是“真理的織錦。”

在秘盟法師們孜孜追尋著“秘藝”的過程中,諸多流派彼此影響著、衝突著,對一種流派的精研極有可能導致對另一條道路的極端無知與傲慢。然而最終眾塔仍然達成了一個粗略的共識:他們堅信法術之道的真相在於物質與精神的統一,透過形式與智識予以協調,最終通往無窮至高的力量之源。在那被稱為“天界”的無上法源中,迴盪著十大原質奏響的和諧樂音,昭示著世界的終極真理。當位於中央的第十質點——生命的知性——被徹底填滿時,以太之流從中湧出,盈滿了他們身處的整個宇宙。

冠冕、智慧、理解、慈悲、嚴厲、美麗、勝利、榮耀、基盤、王國,以及作為本質的“知性”。法師們將之視為通往星辰的“蹈火之途”。他們渴望效仿曾經的織法者們,透過此路直達天界,目睹那無窮無盡的以太源泉,萌發永珍的完美理式。他們將其描繪為“秘藝的原籍”、“世界之書”、“真理的織錦”。這些命名並非單純的雅稱與讚美,而是法師們冀圖以此將那概念從以太中摘出,化為能夠為塵世所理解的形式——正如他們將十大原質對應十月之名,希望以此形式將整個聯盟與理式的天界連結,免遭以太浪潮的傾覆。

而,那種傾覆,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正是底波維拉爾想要的東西。他沒能繼承到任何祖先的記憶,卻痴迷於自己幻想中的“樂園”,不知疲倦地向雅萊麗伽講述他癲狂的迷夢:世界終將毀於焚星之火,只有樂園能夠倖免於難。在萬事永珍的灰燼中,樂園的眷族們繼續著永恆的夢幻,將新時代的苗種埋入土中。那裡將成為末日中最後的聖堂。

那迷夢中唯一吸引雅萊麗伽的只是“樂園”,但她從未期盼過舊世界的毀滅。然而維拉爾卻偏執地相信舊秩序的末日才能引來真正的樂園。他把這種思想傳播給身邊的每一個人。雅萊麗伽有時會覺得這件事荒唐可笑。維拉爾堅信自己是“深紅維拉”的直系後裔,她卻能從種種跡象判斷出相反的事實:維拉爾沒有任何福音族的血統和能力,他和“深紅維拉”的關聯來自於後者的另一位母親,死蓮姐妹會的理莎法。他那微薄的詭客血統,以及眼瞼處細微的鱗片,無一不是“蛛之母“後人的象徵。

那即是說,儘管維拉爾體內確實流淌著部分和“深紅維拉”相同的血,但絕不可能像梅倫德拉那樣將危險的知識分享出去。所有擁有力量卻選擇服從於他的人,既非被知識所逼,也非被法術所惑,僅僅是陷入了他那絮絮不斷的幻想與狂夢。他們情願相信維拉爾的血統勝過現實,又或者只是情願相信那關於永恆樂園的幻象。可每當雅萊麗伽想因此而嘲笑他們時,她想起自己其實也是一樣。即便是意識到維拉爾是個瘋子以後,她也並未真正地憎恨著他,直到那幻想狂從她身上奪走了一樣東西。

她發誓要報仇。但首先第一步,她要讓這個牢房產生一點改變。那變化的時機由不得她來決定,因此她唯有耐心地等待。

在新囚徒入住的第二天,她期盼的特殊跡象出現了。但那並非由新囚徒引起,而是從牢門外不期而來。

底波維拉爾過來看她。這種事大約十天裡會有一次。有幾次他來時雅萊麗伽還沒從傷勢中恢復,只能蜷躺在地上休息。維拉爾會像過去那樣呼喚她的名字,目光悲傷而憂鬱,那實在是叫她作嘔。

這天維拉爾走到牢門前。他照例提前遣開了所有的獄卒,帶著他的四個黑騎士護衛,可除此之外還多了一個訪客,默默地跟在維拉爾身後。雅萊麗伽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自感到吃驚。

她認得這個新來的訪客。這渾身鱗片的醜陋雄性過去是她的獄卒,一隻沉默又冷酷的蜥魔。雅萊麗伽曾想把他作為逃獄的突破口,半推半就地和他發生了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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