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寶郎一陣失望,又極惋惜,口中喃喃:“可惜可惜,我見那紫鳳簫似曾相識,總也沒好意思開口問他的來歷。”
“似曾相識?寶兒,你又是在哪見過的呢?”
三寶郎一下子又回想起胡雪兒的離恨湖,腦海裡閃念著,胡雪兒吹奏洞簫的嫵媚神態。有心說出來,又怕月兒傷心,不知如何開口。
龍月兒兀自輕啟朱唇,一雙鳴鳳大眼含滿柔情蜜意,輕輕吟唱:
仙山隔雲海,霓虹雲天外。
天外有仙子,衣袂生七彩···
這聲音婉轉清麗,如訴如泣。三寶郎隨即輕聲和道:
眉拂繞煙翠,雲鬢堆青黛。
鳳目傳秋波,波橫千鍾愛。
龍月兒的聲音漸漸變得縹緲,瑟瑟秋風裡,似有似無。寶壺中那一抹粉紅麗影,漸漸模糊。
···
眼底生愁意,留待君來猜
···
三寶郎再看之時,哪裡還有龍月兒的身影?徒見一尾紅色的小錦鯉,在寶壺龍氣的碧波中,悠悠徘徊。
他朝寶壺伸出雙手,紅色的小錦鯉穿過寶壺的龍氣,就飄到三寶郎的手心裡。她搖搖頭,擺擺小尾巴,一句話也不能說了。
三寶郎低下頭,雙唇輕輕地抵著小錦鯉的嘴角兒。好溫柔好溫柔,生怕弄疼了她。就這樣深情地吻著,哪怕今生只對著這麼一隻小錦鯉,只要不離開!這一刻,恨不天長地久,亙古洪荒。雲捲了又云舒,滄海了又桑田,與我們何干?只要這般長相廝守,任由他海枯石爛。
雲水溪邊楓樹的枝頭,一對青鳥正上下翻飛,耳鬢廝磨。嘰嘰喳喳的歡鳴,打破了三寶郎的夢,他抬頭看看樹上的那一對,再望望手心裡的小錦鯉。心中徒增萬般酸楚,直令他柔腸千轉,摧心折肝。
他捧著她,小心翼翼,放到雲水溪清澈的水流裡。小錦鯉擺擺小尾巴,一步三回頭,向著雲水溪的遠處,戀戀不捨地游去。
三寶郎淚如泉湧,紅色的小錦鯉,我深深虧欠的八公主,龍月兒要走了。
小錦鯉紅色的倩影,漸遠漸無。三寶郎忍不住,喊了一聲:“八公主保重——三寶郎愛你——”
小錦鯉,你可還能聽見?
悲愴悽切的喊聲迴盪在九月深秋,瑟瑟的金風裡。溪邊的楓葉,刷拉拉隨風飄落在水面上。猩紅的楓葉,如血的楓葉,越聚越多,聚成一片心型的小紅船,紅的似八月裡晚霞,紅的纖塵不染。楓葉紅船伴著紅色的小錦鯉,伴著綠竹樓前的八公主,伴著鳳眼柔情的龍月兒,飄向遠方,飄向彎彎長長的,雲水相接的水那灣···
巳時初刻,日上東南。
雲水灣尚書府的門前,行來一隊人馬。前面八個兵丁鳴鑼開道,後邊緊接旌幡烈烈,獸旗掩映中禁衛隊各執刀槍,威風凜凜。儀仗隊裡簇著一抬紅頂大轎,緩緩落定。
轎輦上下來一人,劍眉插天,額如立壁。面起重城,奴僕宮高。一縷紅須,隨風飄逸。龍行虎步,如豪鷹搏兔,百鳥自驚;似虎怒山林,不戰而威。此人正是當朝兵部尚書,李雲閣。
原來是大人省親歸鄉,緊挨他身後同來的,還有一位厚中帶清的老人,其量如滄海,其器如萬斛之舟。引之而不來,搖之而不動。正是蓮房的鴻升老員外,當今聖上曾經的內閣近臣。
二人一前一後,有說有笑就進了尚書府邸。
三寶郎失魂落魄,望著遠方雲水相接的地方,慢踏踏地轉過身,向著尚書府走來。
遠處馳來一騎白袍小將,邊跑邊招呼:“寶郎弟——爹爹回來了。一家子的人正等著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