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掃和整理的工作結束以後,柯林又像報復似地敞開了祖宅所有的房門和窗戶,入了夜也不關上。
就這樣一直持續了幾天,這裡的黴味和陳腐氣息才終於消散乾淨。
微涼的晨風緩緩穿堂而過,讓一切都變得清新起來。洗淨這一切後柯林才發現,房子裡的地板其實很漂亮,似乎是油檀一類來自熱帶的木材,只不過在過去的幾十上百年裡,從來沒人仔細欣賞過它們。
接下去的幾天,柯林再次過上了白天睡覺,晚上出門的日子。他在每天的傍晚時分醒來,接著會去魯伊那邊一趟,送去水和食物,順便檢視審問的進展。
魯伊臨時佈置的幾個審訊室看起來平平無奇,沒有古怪的刑具,也絲毫不見血腥。只有無盡的資訊比對,以及幾盞大燈沒日沒夜地照著受審者的眼睛。算起來他們已經三天沒合過眼了,疲憊不斷積累,打熬著他們的精神,濃重的寂靜則一直在消磨他們的意志。
即使是巫師也很難承受這樣的苦熬,甚至因為他們在精神上過份地敏銳,反而會表現得比普通人更加不堪。
“有兩個傢伙差不多已經到極限了。”魯伊說道,表情十拿九穩:
“現在已經漏出來不少東西,再過兩天,他們就會把什麼都吐出來。”
“辛苦你了。”柯林真心地說道。
這不是什麼客套話,因為按照調查部的做法,本來應該由多名審訊者輪流向受審者施壓。但現在只有魯伊一人,所以就變成了他和暗樁們之間意志的對抗。
一個人,熬死七個人。
對此魯伊只是擺擺手,沒有多說什麼,眼睛中有著難以磨滅的亮光。柯林心裡略微有些驚訝。畢竟魯伊也已經不年輕了,但精力卻比外表看上去更加旺盛,連熬幾天也沒有明顯的疲倦。
不是誰都樂意吃這種苦的,明明是在替自己這個後輩做事,卻做得非常用心,效果也無可挑剔。哪怕是埃米爾過來使用語言魔法,也未必能比他做的更好。
的確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柯林如此想道。這像是某種印證,因為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魯伊就已經給了他這樣的感覺。
喬凡尼的年齡和魯伊差不多,但給柯林的印象卻完全是另一種人。
回到施塔德的第三天,柯林抽空去探望了這個過去的搭檔,結果發現他已經過上了一種半退休的生活。
“幾個月沒見,怎麼還養起花了啊?”
柯林看著喬凡尼拿著噴水壺,帶著園藝手套的樣子,半開玩笑地問道。
畢竟這一切和他臉上那道巨大的傷疤組合在一起,怎麼看怎麼怪異。
“裡卡多那小子不讓我幹活了,我不養花還能幹嘛?”喬凡尼摘下厚厚的手套說道:
“當然,那些不見血的無聊事,我本來也沒什麼心情去幹。”
過去的幾個月裡,喬凡尼同樣賺到了不少錢,但其中大部分都被他丟進了賽馬場的賭局。開始只是幾百幾百地輸,有輸有贏,直到某天他一次性輸掉了上萬奧裡,喬凡尼似乎幡然悔悟,從此浪子回頭,一反常態地用剩下的錢蓋了一座玻璃暖房,然後在裡面種起了各種各樣名貴的花卉。
“還想著打打殺殺啊,我還以為你把以前殺心都收起來了呢。”柯林說道,走到他身邊,打量起眼前的暖房和花卉。
也許現在的施塔德對喬凡尼來說會顯得太過無聊,但五隻手的時代已經永遠過去,也沒人再想回去了。
“那個是什麼?”柯林看著一株花,忽然好奇地問道。
喬凡尼沿著柯林的目光看過去,知道他在問什麼:
“那是鬼蘭。”
喬凡尼說道,刀疤臉的目光中,竟然也泛起了些許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