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覺神經開啟的雙重視角下,巨量的資訊淹沒了柯林的頭腦。他必須要強行提振精神才能維持意識的穩定,因而沒能察覺到,這個房間裡還隱藏著別的什麼。
柯林原先正在打量著那些白鴿,他感到這些靈雖然近在眼前,其實又離自己非常遙遠。視覺上的矛盾讓他微微眩暈。但下一刻,柯林心裡卻毫無徵兆地警覺。
他幾乎發自本能地切斷了與櫛火的連線,退出雙重視覺。
柯林將視線掃向房間一角,直到此時才看見坐在那裡的一個身影。天氣微冷,他的身上蓋著毛氈,就如同在上一秒才憑空出現,又彷彿已經在那裡等待了很久。
“所以,你也看見那條蛇的影子嗎。”
稍有些熟悉的男聲,平穩,甚至厚實到有些淳樸的地步。但柯林卻絲毫沒有因此放鬆警惕。
因為那是溫特的聲音。
或者更確切的說法,那是正被咒殺部隊鎖定的頭號叛徒的聲音。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蓋盧林地有一種喜歡纏樹而行的大蛇,七十年間蛻皮七次,每次都將經歷死亡,又在蛻皮後復活。”
但溫特似乎並不在意柯林的戒備,也不在乎自己正處於何等危急的境地。他只是隨意地看著那張餐桌,那上面曾擺放過屍體,但現在已經沒有任何痕跡。溫特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道:
“林地人痴迷於所有看起來像復活的事,畢竟創造和毀滅、重生和死亡總是形影不離,一體兩面。如果想獲得全新的生命,就必須經歷最徹底的死亡……呵,林地人奇異的生死觀念。”
說到這裡時溫特低笑了一聲:“你看見的儀式名為‘蛇纏樹’,又是一個類似思想下的傑作。”
柯林不由自主想起了讀過的那些材料……通向冥界的牛角之門幽光微照,在他們眼中,哪怕很早就死掉的人,也會隨著露水的浮現而重生。
“是林地祭司佈置了這個儀式,然後七個林地人都死了。”柯林說:“不惜這樣獻上自己的生命,目的又是什麼?”
“目的……”
溫特自言自語著,順手將蓋在肩上的毛氈掀開,丟到一旁。這時柯林才看見他原來是盤腿坐在椅子上,就像一個來自喀瑜的僧侶,日夜對著這痕跡參悟著什麼:
“用同胞和自己的身體充當七條陳舊的蛇蛻,祭司以此獲得了七重嶄新的生命,但這應該不是他真正的目的……也許他在準備著,做一件按理應該死上七次的事情。”溫特說。
“那麼,這與‘喚醒內神之路’又有什麼關係?”柯林進一步問道。
“……嚯。”
從第一次見面到現在,溫特第一次對柯林流露出稍許意外的神情:
“內神……就這麼直接地問嗎?”
同盟官方的巫師很少敢提及這些。
“說不定調查部也可以給你想要的。”柯林說:“所以不要兜圈子了,直接告訴我吧。”
在已知所有揚升之路中,“喚醒內神之路”和“血脈力量”是最為神秘,最讓人諱莫如深的兩條道路。
同時,它們之間又似乎存在著微妙的關聯。
自己身上異常的血脈力量,還有那些佔新生兒百分之六的“覺醒者”,這些都讓柯林隱隱覺得,也許它們比任何道路都更接近這個世界的真相。
溫特想要進一步喚醒內神,就需要“蛇纏樹”儀式,這點早已不是秘密,戲院和公國上層都對此早有結論。
甚至也正因如此,他才會獨自悄然停留在這裡研究儀式殘存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