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香搖頭道:“此處四野開闊、坡地平緩,實非匪徒盤踞的好地方,這一路過來也未曾聽說有劫道之人。”
但其實,他們這一路過來,因為沒有刻意往城鎮裡走,已經有兩天沒有遇到人了。
但云蘿也覺得這裡不是個攔路搶劫的好地方,因為人若想逃,四面八方都是逃生路,就連兩邊山坡都十分平緩,樹木長得稀稀拉拉的,樹冠都禿了。
雲蘿的目光透過馬車的窗戶,看向了山坡上那些稀稀拉拉的植被,緩緩的沉下了眼眸。
前面似乎起了衝突,她甚至聽見了“鋥鋥”的拔刀聲,鄭嘟嘟的驚呼聲也變了調,顯出了幾分緊張和驚慌。
雲蘿終於從馬車上下來了,但她卻不是往前去衝突之地,而是轉身上了旁邊的山坡。
蘭香緊跟著她,不由得皺眉說道:“這山也太荒涼了。”
雲蘿蹲下在地上抓了一把土,還拔出匕首往地上戳了幾下,將泥土往外翻,全是些乾巴巴的土坷垃,幾乎看不見一點溼意。
蘭香也終於看出點什麼來了,遲疑道:“這麼幹?得多久沒下雨了?”
六七年前,江南也出現過一次乾旱,那還只能算得上是一場小乾旱,卻也讓幾州的百姓受災,尤其是夏收時的那場大風暴雨,更讓許多百姓人家幾乎顆粒無收。
回想起當年場景,蘭香忽然打了個顫,面上也露出了幾分驚慌,“這裡發生旱災了?”
當年江南的乾旱,雲蘿的印象不是很糟糕,因為慶安鎮的受災情況不是特別嚴重,她所見的也就是村民比以往更加的縮衣節食,糧價上漲,借糧的人多了不少,村裡還來了一撥流民,但除了大家都比較緊張之外,並沒有鬧出什麼事端。
但這並不表示她就不知道天災對百姓的傷害。
她又往山坡上走了一段,沿著一棵半死不活的樹根往下刨土,一直刨到兩尺的深度仍不見一點水汽。
這情況可比七年前白水村的那場小旱災嚴重多了。
而且,如今已是三月初,原本此地應該正是積雪消融,萬物復甦的時節,怎麼會兩尺以下的泥土都不見水汽呢?這是從去年乾旱到了現在?
行走一個月,他們現在所在的這裡已經分屬冀北道的地界,但與冀北道的首府幽州還隔著好幾個州府的距離。
打鬥的聲音漸歇,鄭嘟嘟“呼哧呼哧”的跑了回來,徑直衝向馬車,卻沒有在馬車裡找到三姐,不由得一呆。
慌忙轉頭四顧,在山坡上找到雲蘿的時候,他掉頭就又跑了過去,拉著她就往前面跑,喘著大氣說道:“三……三姐,快去看,那些山……山賊跟書上寫的,一點都不像!”
這些攔路打劫的匪徒衣衫襤褸、面黃肌瘦,與其說他們是劫人財物的賊寇,不如說他們更像是難民。
不,他們本就是難民,天災人禍,去年莊稼地裡顆粒無收,他們活不下去了便聚集於此落草為寇。
雲蘿過去的時候,就看到有二三十人全都被侍衛們押著跪在地上,一個個皆神情惶恐,哆哆嗦嗦。
一個或許是領頭人的漢子看到雲蘿過來,便鼓足了勇氣求饒道:“公子饒命,去年大旱,地裡的莊稼幾乎顆粒無收,我們實在是餓極了,只想搶……搶到一點糧食,不是故意要冒犯您的。”
其他人也跟著他求饒,甚至還有磕頭的,那模樣實在是可憐。
為了方便行走,雲蘿此時做著男兒打扮,所以被認成是個公子也沒錯處,但她看著這一地的難民卻似乎並沒有多少動容,更顯得冷漠和涼薄。
她冷漠的掃視而過,看向了文彬和鄭嘟嘟。
兩人從沒有遭遇過這樣的事情,看著這些可憐巴巴的人便不由得露出了同情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