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其實都是欺軟怕硬的,就算明知道身上的傷跟雲蘿有關,跟茶園那邊的景公子有關,他們卻都不敢找上門去討公道。
而且這個事情本就是李大水自己有錯在先,哪裡來的公道?
李大水的寡母就算不知道事情真相,平時總覺得自己的兒子千好萬好,但也不是真的全然無知,想到兒子的性子,再想想劉家那根獨苗的下場,一時間真是又氣又急又心慌,怕雲蘿心裡氣不過還會來找他母子倆算賬。
鄭豐谷媳婦的孃家獨苗苗都被打成了那個要死不活的樣兒,他們算個啥東西?又是孤兒寡母的,真是活該要被人欺負看不起。
於是,寡婦坐在自家破屋子裡忍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哭得既傷心又心酸,既惶恐又忐忑,連看戲文都揮不去心頭的惶惶,彷彿整個世界都要容不下他們這一對可憐的母子了。
在膽戰心驚,自己把自己嚇唬了幾天後,也不知道心裡轉了什麼彎,李大水的寡母忽然把家裡的財產理一理,又上門給她兒子求娶鄭玉蓮去了。
雲蘿這天剛從玉米地裡巡查了一圈回來,腳上一雙黑布鞋,身上一套棉布衫,頭上遮陽的草帽略微發黑還邊緣缺損了幾塊,一副活脫脫鄉下丫頭的打扮。
&nmm……或許要比鄉下丫頭穿得好一些,畢竟她身上連一個補丁都沒有呢。
距她回村已過去半個月,這半個月正是玉米飛快生長的時候,已經迅速的從兩尺多長到了與她的人等高。
從田裡回來,雲蘿還沒來得及進入家門,就見鄭雲丹小跑著從村裡出來,臨近村口忽然就慢下了腳步,尤其是當看到外面的雲蘿時,她更加的神情怯懦,連腳步都變得小心翼翼。
“三……三姐。”她一步一挪的走到雲蘿面前,飛快的抬頭看一眼後就垂下頭去,看到雲蘿身上沒有一個補丁,至少有八成新的衣裳時,眼中閃爍著十分明顯的亮光,似羨慕又似卑怯。
曾經,鄭豐年是兄弟三人中最有出息的,家中妻兒也因此過得比其他妯娌和堂兄弟姐妹們要好得多,雲蘿他們在村裡下田幹活割豬草,每天都有做不完的活的時候,他們在鎮上吃喝不愁,把自己都養得細皮嫩肉,連分家都獨得了大半家產。
然而如今,鄭豐谷在村裡的地位已是超然,鄭豐收雖沒有個如雲蘿這般的養女,之前許多年都有些得過且過,但如今也終於定下心來,開始勤勤懇懇的在茶園當了個小管事,不說大富大貴,每月的工錢卻也不少。
反觀鄭豐年,因為兒女作孽丟了在鎮上教書的活計,幾十年養成的眼高手低的習慣讓他回到鄉下的日子過得可謂是磕磕絆絆,農活不上手又沒有一心考上舉人的雄心壯志和本事,也不知是不是被鎮上私塾辭退的打擊過大,回到村裡後竟連原先教書的本職工作都做不好,逐漸的日子也越過越落魄了。
直接體現在明處的反應就是家中妻兒的衣著穿戴。
雲蘿看著畏畏縮縮的鄭雲丹,幾乎要想不起來幾年前那個張揚到有點跋扈的小丫頭是什麼模樣。
同情是沒有的,憐憫更缺了那個心,雲蘿格外平淡和冷靜的看著走到面前的鄭雲丹,問了句,“有事?”
鄭雲丹的腳尖在地上輕蹭,垂著頭悶聲說道:“奶奶和李大水的娘打起來了,被推倒又磕傷了腰,躺地上起不來,爺爺讓我來請二叔過去一趟。”
孫氏的這個老腰還真是多災多難,雲蘿記得之前她在京城時收到文彬的信時,似乎就有說到孫氏和李大水的娘打架被撞傷了腰,第二封信上說她能拿大掃帚把李大水的寡母打出去,還以為是沒事了,沒想到現在竟然又撞傷了!?
雲蘿眼角一抽,轉頭朝院子裡正在劈柴的鄭豐谷揚聲說道:“爹,奶奶和李大水的娘打架又傷了腰,爺爺讓鄭雲丹過來叫你去一趟老屋。”
鄭豐谷放下了劈柴的斧頭,皺著眉走了出來,“又幹啥了?請你六爺爺去看了嗎?”
他剛才其實就聽到門口的動靜了,只是劈柴聲響,鄭雲丹的說話聲又輕,他並沒有聽清她說了些什麼。
鄭雲丹又飛快的朝著院子裡面看了一眼,然後低著頭目光定在鄭豐谷的一雙鞋上面,聲音有些發悶,“奶奶被推倒撞在了臺階上,六爺爺來看了說要靜養,可能還會癱瘓啥的。”
鄭豐谷頓時心頭一跳,“啥?”
鄭雲丹被他嚇得後退了一小步,怯怯的說道:“我也不曉得,都是六爺爺說的,爺爺讓我來叫二叔過去一趟。”
鄭豐谷也不是有心要嚇唬這個侄女,又聽她說得這麼嚴重就不由得提起了心,隨手將捲起的袖子放下,撣了下身上的木屑就急匆匆的進了村。
雲蘿招了下手,蘭香就把手上抱著的幾根劈好的白柴放到柴垛上,然後撣著身上的碎屑走了過來,“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