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明白你的哥哥,戴爾·沃克,做了件多麼愚蠢的事情了吧。”扎克都甚至不打算問戴爾的真名,意思就是,‘你也不用告訴我你名字了’。陌生人,對麼。
“我……明白……”拉長的尾音後是莫名的轉折,“不!”還有些激動,“我不明白!”
對陌生人,扎克覺得展現失望都是浪費,所以根本沒插話,聽著聽筒那邊的眼鏡男自由的表達自己的情緒——不穩定的情緒。
“你,你們!託瑞多!莫瑞亞提莊園的真正主人,存在!父親講過的故事是真的!哥哥沒理由怨恨我們家庭了!為什麼?為什麼他還會做這種事情??”
扎克倒是回憶起了戴爾在西部說過的,他很早就離家出走了,十幾年根本沒有回去過,他討厭那個地方。
所以,你指望什麼?已經長歪的樹,在發現自己生長的空間其實並沒有東西阻擋自己時,再拐個彎兒?長回去??
惱羞成怒。扎克有了比較合適詞彙,用來描述這種已經不可挽救的‘歪’。樹,只能繼續歪著長,回不去了。
當然,扎克沒說出來,說出來的只是,“所以說戴爾·沃克做了件愚蠢的事情。你要幫忙阻止他,你明白麼。”
“我,我明白……”那股淤積的遺憾氣息,依然在那裡。
扎克相信奧茲已經做了安排,自己不需要多說什麼,這個電話,扎克只當是一個遲來了一百年的請示。曾經服務於託瑞多的人類血統,再次遇到了自己的‘主人’,要為了託瑞多而行動了。自我安慰式的請示。
扎克準備說完“救下將軍的兒子,然後,別在和我聯絡……”這句話就掛掉。
但,沒說完。在語句的意思剛表達出來時就被聽筒那邊的聲音激動的打斷,“為什麼?!我終於知道了我們家庭一直堅守的職責所代表的意義!為什麼我不能聯絡你?!”
扎克張了張嘴,有些事情,是扎克這個吸血鬼都無法想象的——
吸血鬼永生,吸血鬼不迭代,所以,吸血鬼沒有某個叫做‘一代代傳承下來的xx(任何事物)’的概念。
扎克無法想象這個家庭是怎麼在一百年中,不斷留在莫瑞亞提莊園,傳承他們自以為是堅持的職責……
是的。扎克可能有一絲絲感動,但更多,是不理解——託瑞多,沒讓人類幫自己看家。
“孩子。”扎克用了個奇特的稱呼重新開口。
這應該是這個故事中,扎克第一次用‘孩子’稱呼任何人。雖然以扎克的現實,他可以稱呼巴頓的任何人為‘孩子’,但他沒有。知道原因麼?
這裡。
這是個隱含高下的稱呼,不管其中帶著的是何種情緒——輕視、寵溺、建議……高下,都是這些情緒出發的原點。而扎克,從未把自己生活中遭遇的人,分出和自己的高下。扎克,不是凡卓,扎克不覺得自己天生高人一等。所有扎克完成的對話,即使經常嘲諷別人,但都建立在你、我是對等——此時此刻都活在這個世界的生命的基礎上,他從不用這種原始的高下稱謂做自己交流的基礎。
但現在他現在用了。
非扎克的本心,但,莫名的讓他認為,這是最好交流方式,“孩子。託瑞多滅亡了。”扎克實在無法說出‘你們一百年堅持的職責毫無意義’。
“但你還活著!”
“因為我離開聯邦,我逃走了,我消失了,一百年。”呵,這時候扎克倒是承認自己在‘逃’了,“你明白,離開、逃、消失,再加上一百年這個時間期限,所代表的意義嗎?”
簡單的問題——如果一個人犯了無法扭轉的錯誤,然後不得不以徹底消失的方式逃離,期限是原來那個地方的所有人都老死。這件事意味了什麼?讓我們生離,然後等待死別。
扎克幾乎都可以聽到那些不斷在聽筒那邊湧上喉嚨就被嚥下的字句。
扎克對著空氣搖了搖頭,再次準備掛電話。再見都不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