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落下山去,一輪圓月升了起來。清冷的光輝如水銀瀉地一般,鋪滿大地。
王宵獵吃了幾個蠽蟟螝,對王青秀道:“姐姐說下個月嫁到張家,不知他們準備好了沒有?我政務繁忙,沒有時間操心姐姐婚事,一應委託給崔青,準備得可好?”
王青秀道:“我不是個貪慕虛榮的人,又有什麼不好的?只是大郎現在身份非比尋常,張家用了一百分心,生怕哪裡惹得大郎不滿意。”
王宵獵笑道:“我這個人最好說話,他們怕什麼?只要姐姐滿意,一切都是好的。”
王青秀嘆了口氣:“若是別人聽你這麼說,必然十分高興。平日裡做事,也會十分跋扈。不如此,怎麼顯示出來兄弟的權勢?你是我從小帶大,我卻知道,你嘴上說得再好,也不允許我做出格的事情。”
王宵獵道:“不做出格的事情,就不能活得好嗎?非要前呼後擁,到哪裡都百姓跪拜,才能顯出威風來?這樣做的只是那些世俗的人,姐姐畢竟跟他們不同。”
王青秀拿起酒杯來,迎著月光,看著酒杯裡猩紅的酒。過了一會,才道:“有時候,我也覺得那樣很威風,難免想試上一試。可也只是想想而已。因為我知道大郎,非常非常討厭這樣的事。若我做了,必然極其失望。你說的對,非要那樣才能顯出自己權勢來?你的權勢,不是這個樣子的。”
王宵獵道:“是啊,權勢怎麼會是那個樣子?你給百姓做了好事,百姓必然感激。這種感激表現出來,對你萬般的愛戴,才是極勢。而不是你能把人或打或殺,人家怕你,才讓你高高在上。”
王青秀無奈地道:“你這個弟弟,手下十萬兵,拓地千餘里,我做姐姐也十分光彩。可偏偏你事事與別人不同,想法怪異,讓我也十分小心,生怕給你生麻煩。也不知道,對我來說,這是福呢,還是禍呢?”
王宵獵道:“姐姐只要想開了,自然就是福了。活在這世上,你吃的比別人好,穿的比別人好,地位高高在上,還不足夠嗎?非要飛揚跋扈,人人畏懼,那就不對了。”
王青秀道:“也只能如此想了。”
兩人喝了一會酒,說些閒話,不知不覺夜色深了。天上的月亮,移到了中天。
王宵獵道:“去河東前,我見過張杞,是個不錯的人。後來打聽了他的家世,身家清白,算是個好人家。姐姐就要嫁了,這幾天我再見一見他。”
王青秀道:“你再見他做什麼?天天只說公務繁忙,哪裡有時間見這些親戚!”
王宵獵嘆了口氣:“忙確實是忙。但再忙,總有時間抽出來。你嫁過去,張家從此不同。與宣撫使是姻親,可是了不得。必然有許多閒散子弟,巴巴找上去,與他吃喝玩樂。一不小心,就藉助我的權勢,做出事情來。”
王青秀連連搖頭:“張家不是那樣的人家!”
王宵獵道:“以前不是,以後的事情可說不準。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最難的是自律。而且地位越高,自律越難。身邊總是圍著一堆人,你說什麼,這些人就會做什麼,有幾個人能把持得住呢?我做到今天,一直律下很嚴。這些人為什麼聽我的?因為我對他們要求嚴,對我自己要求更嚴。這個道理,姐姐可要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