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遠處的白沙鎮,位於洛陽南下的要道上,商賈雲集。周圍是低山丘陵,養羊的多,練就了一手熬羊肉湯的本事。年初王宵獵駐軍伊闕,特意學了熬湯手法,推廣到了軍中。有了這一層關係,這一年附近州縣開的羊肉湯館特別多。潁陽地近白沙,最繁華的鬧市就有三家。
丁進沒有為餘歡準備住處。離開了縣衙,餘歡便在附近尋了一家客棧住下。看看天近中午,與王敢一起尋了家羊肉湯館,一人三個火燒,坐在那裡喝湯。
喝了一會,吃了一個火燒。王敢道:“統制,看丁進那廝的樣子,只怕很難說動。”
餘歡道:“是難了。那廝竟然問自己坐第幾把交椅。這是他該問的嗎?自鎮撫起兵以來,從沒有做過這種江湖上的勾當,哪來的第幾把交椅!”
王敢點了點頭。把火燒瓣碎了,放到湯裡泡著。道:“時間不等人。過不了多少日子,麥子就該收了。天熱的時候,女真人都躲到北邊避暑,正該向河東路運糧。”
餘歡想了想。才道:“張均讓你隨我來,你必然有自己的辦法。說說看,我們商量商量。”
王敢道:“我聽張統制的意思,若丁進說不動, 那隻好換一個人。本來想的, 都說欒慶山在丁進手下極是看重,應該地位很高。丁進不同意, 那便換欒慶山。可今天進縣衙,才知道沒欒慶山的位子。”
餘歡道:“這些江湖人物,對座次極是看重。堂上那幾把交椅,我們看著是個笑話, 卻不知在丁進這些人的眼裡, 可了不得。今天坐的人,都是最早追隨丁進的幾個首領。欒慶山新來,再是看重,交椅上也沒有他的位置。哼, 想當年, 我在丁進手下的時候,扭扭捏捏還沒有我的位子呢。”
王敢愣了一下。他們在王宵獵手下當兵,沒有這些規矩。什麼樣的職位, 有什麼樣的權力,一切都規規矩矩。什麼第幾把交椅,聽起來實在是笑話。沒有想到丁進這裡,還有這規矩。
餘歡道:“丁進這樣的軍隊,即使丁進不在了,也輪不到欒慶山做首領。強行扶上去,手下的人也不服他,必然星散。能夠接替丁進的, 只能是交椅上的人。”
王敢點了點頭, 才明白以前想的簡單了。
餘歡道:“我們先在這裡住幾天,查探一下情況。丁進對我們失望, 應該與劉豫談了。雖然丁進一副憊懶樣子, 手下不可能人人如此。他想投偽齊,手下必然有不服的。”
天下盜匪, 初起的時候並沒有幾個想投金或者偽齊。大多數是隨著時間, 各種因素迭加, 慢慢改變了想法。便如此時, 趙構對這些人不重視,一律視之為匪。只有不能剿除, 沒有辦法的時候,才會承認一部分人的地位。朝廷只要有能力, 這些人要麼交出兵權,要麼就被剿滅。趙構最看重的,是兵權在誰的手裡。實事求是地說,只要交出兵權,趙構對這些首領並不刻薄。
盜匪的首領,一部分交出兵權,安心做個太平貴人。要麼就被剿滅,要麼就投劉豫。
王宵獵明白這一點,所以並不想吞併丁進, 只是想保持良好關係,能夠借道他的地盤而已。可對丁進來說, 周圍都是大的勢力,轉圜的餘地已經消失,想做個草頭王已經沒有機會了。
縣衙裡, 丁進坐在交椅上,對馬習、彭潭和石堅三人道:“王宵獵派人來,我本以為是想如吞併虢州的李經略一般, 並了我們的軍隊地盤。李經略在王宵獵軍中坐第二把交椅,我過去縱然差一些,也要坐第三、第四把交椅,弟兄們依然快活。哪裡想到,這廝只是想借道,我們沒有一點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