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孟郎中,劉氏不由輕舒了一口氣。要說她最怕什麼,無疑就是李欣的將來了。現在孟郎中說閨女的身子還能和男人那啥,儘管生不生得了娃還不能斷定,但能那啥說明閨女還是個能“受用”的,娃的問題,慢慢來嘛,老天爺也不會不開眼不讓閨女沒個娃的。
這麼想著劉氏心情便極好,下晌沒事招呼了張氏和江氏在家做針線帶孩子,她有心要帶著閨女出去轉悠轉悠。
李欣回李家也有段日子了,這期間她都待在屋子裡邊,家裡來了客閒嘮嗑什麼的,她輕易也不會出去。
雖然自己知道自己不是原裝貨,做人該坦蕩,但看著別人那種意味深長的眼神她還是不喜歡。
劉氏開口說要帶她出去轉轉,李欣就有些懵。
“娘,外邊太陽毒著呢……”
“沒事兒,咱們去村口那兒大槐樹下邊兒歇著去,曬不到咱們欣兒。”
劉氏興沖沖地拉著李欣出門,李欣無奈,只得讓她等一等,央大嫂給她一個針線簸子,扯了塊揉得薄薄的布,連同著一把剪子一起放進去,想著到時候自己就當聽閒話,不插嘴,在一邊做點兒陣線活好了。天氣越發熱了,給兩個小侄子做兩件短袖或無袖的小衣裳,定能讓他們美得不行。
劉氏拉了李欣趕往村口,自己拿了個大蒲扇扇蚊子。大槐樹底下已經坐了好些個婆子媳婦兒的,正圍在一起說得歡。
“喲,李二嬸子來了。”
其中一個二十多歲的媳婦兒見了劉氏便熱情地打招呼,待看到李欣時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大妹子也來了。”
“這是你大柳哥家的柳大嫂子,小時候你倆還一塊兒玩兒來著,還記得不?”劉氏笑眯眯地回頭對李欣道。
“咋能不記得,那會兒大妹子學穿線還是我教的呢!”柳大嫂子上前來牽了李欣往大槐樹下坐了,開始埋怨起李欣來,“回家都那麼些時候了,也不知道來看看我們這些小姐妹。”
“前段時間養病,就沒出來。”
柳大嫂子和李欣的關係還是不錯的,雖然五年沒見,但李欣從她眼裡看不出鄙夷的神情,心裡微微放心了些,坐好後就把針線簸子擱在腿上,想著等她娘給她介紹完這一群人後就可以做針線活了。
劉氏一一給她說著這是她大姑奶奶,大嬸子,几几姨,哪家的伯孃,哪家小子的媳婦兒什麼的。也不是大家都有親戚關係,但一個村住著,從小認識也親厚,都興那麼喊。李欣也跟著劉氏叫了人,便安靜地待在一處做針線。
不一會兒這些人就跟劉氏聊開了,也不冷落李欣,間或問她一兩句,李欣也就笑著答了應了。她沒注意,但劉氏眼睛盯著呢,在場的三姑六婆們看李欣的眼神開始還有些不大想招惹她,說了會兒話後都變得親切些了。
不排斥女兒就是好事兒啊!劉氏想著再接再厲,到時候還可以請村子裡最有名氣的媒婆李桃子給欣兒說說親。
正熱火朝天說著呢,李欣低了頭正裁領口的預留縫,柳大嫂子跟她低聲地聊著她要做的這衣裳的款式,冷不丁地聽到周圍的笑聲停了下來。
然後緊接著就是一個尖尖的女聲冒了出來。
“喲,李二家的,你閨女兒從窯子裡回來那麼多天兒,終於捨得出門兒了啊?”
劉氏的臉“刷”地一下冷了下來,眼睛像是要噴火一樣地盯著朝她們走過來的一個婦人。李欣緩緩抬起頭,那婦人約四十歲年紀,臉上也生了斑,額頭和下巴的肉都開始鬆弛了。都說人要服老,這女人卻扭著青春不放似的,一身綾羅穿著,頭上還插著兩根粗粗的鎏金釵子——不過就是個兒大,做工嘛,李欣是丁點兒都看不上的。
劉氏低吼了聲,滿含怒意地,“楊家的,閉上你的臭嘴!”
“嘖嘖,許人做不許人說啊?天下間也沒這個理兒不是。”
來人便是李家兄弟口中說的楊家的主母楊梅氏,是個正宗的地主婆。仗著家裡有錢在村子裡自認是高人一等的。她嫁得好,夫家發達了後便攛掇著自家男人搬來李家村。她娘是個寡婦,那會兒她還小,受過村裡一些癟三的欺負,把這筆債就歸到了李家村人的頭上。回來後不造福鄉里,偏處處給村裡人添麻煩,跟村裡人作對,就是想要在父老鄉親面前耀武揚威外加報復的。
劉氏向來潑辣,那會兒兩人還是年輕小姑娘,彼此看不順眼互相掐過架。能逮到劉氏的傷處,楊梅氏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