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禮士驅趕著追上來的人:“嘿,你這麼大歲數了,怎麼和孩子搶東西吃呢?”
那人沒說話,奪了一口饅頭便快速跑開。餓得脫了相的深邃燕窩和突出的大眼睛讓我為之動容:“張總管,這人看來是十天半個月都不吃飯了,不要和他斤斤計較。”
出於好奇,我跟著那餓得乾瘦的人穿過人群,走到一條衚衕裡。
“給,吃吧,你吃一點兒。”那人帶著些哭腔,往一個倚著牆壁坐著的女人口中塞著饅頭。
那女人臉上灰撲撲的,禁閉著眼,頭髮散亂,一定是很久沒有打理過。
身後,先一步到這裡的馬嵬匆匆走了過來,對那手拿饅頭的男人說:“別餵了,她已經死了。”
“你胡說!”男人瞪著大眼睛,淚水奔湧,難以置信地咆哮著,“她沒有死!她沒有死!你們看著,我這就把她叫醒……起來吃飯。”
可是,他說的這話,就連他自己也不信。他沒有繼續叫那女人,而是將臉深深埋在她的懷裡,放聲大哭。
司徒昊辰聞聲趕來,見狀,叫來張禮士:“趕緊叫人把他們分開,把屍體埋了,若是被菌毒感染了,這男人恐怕也活不了。”
張禮士聞言,捂著鼻子去叫人。
我也覺得後怕,踉蹌著退到一旁。
司徒昊辰不屑地看了我一眼,鄙夷道:“就這麼怕死?”
“是啊,怕死。”我怕 我害怕極了。我從前是不怕的,但是我敢保證,這一刻,我害怕了,從來沒有這麼怕過。
在天災面前,生命如同螻蟻,不值一提。
但是對我們自己來說,竟如此珍視。
盛著糧食的馬車隨後趕到,馬嵬招呼著分糧食:“大家不要著急,不要搶,人人有份,人人有份啊。咱啊,是奉了聖上的旨意,開倉放糧,就是給大家準備的。”
眾人聞言,紛紛跪下,如同海浪一般,以馬嵬為中心齊刷刷跪地拜天:“皇恩浩蕩!”
有人拿到了糧食,卻放聲痛哭,恨自己的親人因饑荒而離去。這時候,我想到了杜甫的那句詩“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是何種胸懷讓人迸發如此理想?天下需要好官啊。
我哭了,感動。
司徒昊辰看著這一幕,露出了滿足的表情。
張禮士怕馬屁道:“這天下啊,還是皇上的天下,任何時候都改變不了。”
我覺得這話稀奇,便問:“怎麼了?”
張禮士解釋道:“換個地界可能就不是這場面了。先前聽到信兒,有人趁天災煽動災民的情緒,趁機謀反。”
這不就是營銷號早期雛形麼?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司徒昊辰執意要來。
“皇上,災民數目都統計出來了,有不幸去世的,還有受傷致殘的……”馬嵬說著,突然哽咽,“因為飢餓,有的shi首被分而食之,已經殘缺不全了。”
司徒昊辰聽了這話,忍不住一陣乾嘔。
我吩咐馬嵬:“聯絡其家人,立個像樣的衣冠冢,給家人留個念想。”
馬嵬:“是,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