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野兔受不了煙燻,從地洞竄出時,猞猁兒連珠箭發。射殺後,猞猁兒的獵犬將野兔叼給鐵錘,洗剝乾淨,給大夥添個葷菜。
進食完畢,斥候們會將灶臺灰燼、食物殘餘全部都用沙土掩埋,不讓人看出埋鍋造飯的痕跡。
秀才一邊啃兔腿,一邊對白復嘟噥道:“為了隱蔽,許多斥候都不敢生明火,只能就著涼水啃幹餅子和炒米。時間一長,野外生存如同受刑,身體消瘦無力不說,有時候還會跑肚拉稀,腹痛下痢。
唯有跟著錘班,外出巡邏如同架鷹狩獵,踏青賞花,田園風光,好不快活。”
鐵錘紮營時,絕山依谷,儘量選擇在高處向陽的地方紮營。在高處時,視野開闊,便於防守。處陽面,營地相對乾燥、溫暖、舒適,不易生病。
駱駝兒從駝背上卸下輜重,斥候各自搭自己的帳篷。孤鷹小隊的斥候皆不願睡大帳篷,喜歡獨處。
白復忙活了好一陣,才把自己的帳篷搭好。抬頭一望,發現猞猁兒不知何時消失了。
白復問秀才,秀才笑而不答,舉起一面紅旗插在地上,只聽‘嗖’一聲,一支冷箭不知從何處飛來,釘在旗杆上。
秀才這才回道:“猞猁兒是狙擊手,永遠是和我們分開隱蔽的。一方面在遠處警戒;另一方面,一旦我們出事,猞猁兒能及時撤離,將軍情及時上報,保證訊息不至斷絕。”
一天下來,白復受益匪淺,心道:“這些斥候經驗,哪一本兵書也沒寫過,不親身經歷,幾如白痴。”
事實確實如此,白復當晚第一次與斥候們野外露營,就被隊友歧視。
原來,當天夜裡天氣轉寒,鐵錘讓大家在地上墊張毯子,以防著涼。其他斥候隊員都是羊皮毯、羊皮襖,唯有白復取出一張熊皮毯墊在地上,蓋得是雪貂皮大氅。
鷹眼看了,忍不住跟鐵錘嘟噥了幾句。其他隊員雖然沒說啥,但從彼此的眼神中,白復還是讀出了一種含義——這位貴介公子哥,跟我們不是一路人。
……
斥候都是三角帳篷,僅供一人居住。帳篷外大風呼嘯,帳內卻溫暖如春。
白復躺在熊皮毯上,熊皮厚實暖和,完全感受不到地面冰涼、碎石硌背。
說也奇怪,野外露營的條件當然比不了巴蜀會館裡的雕花大床、輕紗帷帳、蜀錦緞被,香薰暖爐……可白復就是感到舒服自在。
睢陽之圍後,白復常常夢見張巡、許遠、南霽雲、雷萬春等戰友,醒來後,淚流滿面。
有時兵戈鐵馬,血腥殺戮,也會讓白復從夢中驚醒。醒後白復驚魂未定,氣喘不止,久久不能平息。
此地此夜,帳篷外馬匹的嘶鳴,狼群的嗚嚎,蟲鳴梟啼,反倒讓白復有種莫名的安全感和歸屬感。
白復將頭枕在雙臂上,望著帳篷頂,思考著下一步的策略,不知不覺進入夢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