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晨,蔣小花起床的時候,天還是灰濛濛的一片。
昨天的暖陽今日並沒有出現。空氣裡寒冷的氣息肆無忌憚的瀰漫開來。
許是長時間沒下過雨。東街的土泥路佈滿了塵土。稍稍走快些就能帶起一捧黃沙。
蔣小花雖說住在茅草屋裡,可老蔣是個愛乾淨的,又有花姨從旁照顧。即便沒有大家閨秀的嬌柔講究,可是乾淨整潔總是必須的。
她和鄭琛煜到東街的時候,太陽依舊沒有出來。街道兩邊低矮破舊的茅草房終年不見陽光。
街上到處散落著爛菜葉子和動物的糞便。空氣裡散發著陣陣惡臭。
蔣小花覺得,自己寧可回去殮房和屍體待一起,也不想在這多逗留片刻。偷偷打量身旁纖塵不染的鄭琛煜,依舊一副清冷矜貴的模樣,任誰也不會覺得周遭的一切和他有任何關係。
按著死亡的順序,兩人最先去了陳大郎的家中。到的時候,屋裡大門敞開著,裡邊一片狼藉。
因著雪女摘心傳聞的愈演愈烈,地上插著長香,四周貼滿黃符。幾乎所有鄰居的屋門都嚴絲合縫,無一人開門。想來也是擔心自身的安危。
過了一盞茶的工夫。許是對出現在這灰色地帶光鮮的兩人感到好奇。
一個流著鼻涕,衣衫襤褸的小姑娘跑了出來。“你們有吃的嗎?”
蔣小花預想過很多情況。卻沒想到這種。當下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一旁的鄭琛煜。
“剛出爐的糖燒餅。有些燙,我請你吃。你能帶我去你家嗎?”鄭琛煜蹲下身,從懷裡拿出油布細細包好的燒餅,遞給頭髮稀黃瘦小的小姑娘。
想來是餓壞了。小姑娘狠嚥了口水,扯著鄭琛煜的衣襬往家走。
蔣小花一時之間瞠目結舌。這般模樣的鄭琛煜倒是多了些人間的煙火氣。
進門的時候,院裡坐著名年邁的老婦正在洗衣裳。看見孫女扯著兩個衣著光鮮的男女進屋。老婦有些驚恐侷促。“我家妞妞不懂事,有什麼地方冒犯兩位貴人,還請念在她年紀小的份上 放過她吧。”說著就要下跪磕頭。
蔣小花大吃一驚。連忙託著老婦要下跪的身子。“我們是墨州府衙的差人,來問點事。大娘你別害怕。”
老婦看著孫女跌跌撞撞的跑來將燒餅喂進她的嘴裡。滿是褶皺的臉瞬時舒展開。“奶奶不餓,妞妞吃。”
“大娘知道章大郎嗎?”蔣小花見老婦不再警惕抗拒便開始提問。
“哪能不認識啊,他在這住了這些年,說起來還是我看著長大的。可惜這孩子不學好哦。”老婦表情惋惜。大約是前塵恩怨一死已了吧。
“那他有與什麼人結仇嗎?”蔣小花再問。
老婦有些古怪地看著蔣小花。“姑娘該問,誰沒和他結過仇。除了他那夥狐朋狗友。這左鄰右舍幾乎讓他得罪遍。說起來,我們這些人還得好好感謝神女為民除害來!”
這一通問下來。蔣小花也算是明白了。劉大郎常年不事勞作,全靠偷雞摸狗養著自己。周圍鄰居就沒有沒捱過欺負得。看見漂亮的小姑娘總要上去調笑一番,有些外鄉來尋親沒尋找的更是半夜偷摸著趴人家門縫。做的那些破鑼事也算是罄竹難書。
此時破舊的木門發出吱呀一聲,門外探進一張毛臉,一隻黑背白臉白爪的大狗叼著竹籃子走了進來。
蔣小花好奇尚異,伸手準備去拿竹籃裡的小罐子。忽得大狗喉嚨間發出低沉嗚咽聲,眼神警惕地看著她。
一旁的妞妞搖晃著瘦小的身體順勢摟住大狗的脖子。奇怪的是,大狗也不掙扎,就任由妞妞摟著。
“這狗很通靈性啊。誰家養的啊?”蔣小花好奇望向一旁的老婦。
老婦從狗嘴裡接過籃子,轉身回了屋。不大會功夫,籃子裡重新放滿衣服被拿了出來。老婦摸摸大狗的腦袋,將籃子放在地上。“衣服給你主人帶回去。謝謝你辛苦一趟。”
大狗似乎聽懂了她的話衝著老婦搖了搖尾巴,叼著籃子,小跑著離開。
“這狗是邱家兄妹的,多好的人啊,就是命太苦了。”老婦搖頭嘆息,又似再回憶什麼。“這邱家兄妹是十幾年前逃難來的,後來父母相繼去世。大哥原是個木匠,給人修屋頂掉下來摔傷了腿落下病根。前幾個月,他家妹子去採藥掉下山。連屍首都沒在找到。這狗就是邱家小妹山裡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