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姆斯,是的,你可是西城的大人物……”克里斯蒂安的情緒有些激動,“沒錯,我是偷了你的東西。我認栽了,我會把錢還給你的,你難道還不滿意嗎?”
“我是來幫助你的,克里斯蒂安。”納爾遜並沒有收回手,而是儘量展示著自己的親和力,“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我不能再怎麼下去了?我覺得我這樣挺好的!你大可以洋洋得意地站在幹岸上看著我們這些在水裡溺死的人。”她沒有握手,而是一字一頓小聲地從喉嚨裡擠出一句難聽的嘶吼:“你為什麼!就非要!管我的閒事呢!”
“克里斯蒂安……”納爾遜想起了早餐時姨父讀的《泰晤士報》,頭版新聞便是《警方抓獲在逃十年拐賣兒童團夥》,聯想起科爾夫人所說警察局送來了幾個孩子,他似乎已經猜到了女孩的來歷。即使是自己熟知的現代社會,這類令人深惡痛絕的犯罪行為也屢禁不止。一個路邊隨便買的錢包和幾英鎊幾便士的零錢對巫師而言並不重要,反而是這個女孩的眼神更讓人心生憐憫。
“不要用那麼一副噁心的眼光看著我,像教堂裡那些噁心的神父一樣!我是個小偷!”她有些歇斯底里了,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一巴掌開啟了納爾遜的手,不再壓抑聲音地衝著他吼道:“你的眼神就和紅燈區看著妓女的嫖客一樣令人感到噁心!”
頭頂的沒錢開的電燈微微晃動著,地上的影子忽大忽小,湯姆從這個女孩的言辭裡感到了她和孤兒院裡其他孩子的不同,她似乎懂的很多,她真正活在垂暮的大英帝國那粉飾太平的光鮮亮麗下照不到太陽的臭水溝裡,或者曾經在那裡生活過。
“你們憑什麼幫我?你憑什麼那樣看著我?你憑什麼就能穿著乾淨的衣服坐在火爐旁邊讀書?憑什麼你說幫我就能幫我?”她忍耐許久的眼淚奪眶而出,面色悽切地無聲哭泣著,眼淚就像決堤的河流一般一瀉而下,瞬間爬滿了整張臉,面頰上的煤灰和淚水混合,在她的臉上暈染了一道道猙獰的油彩,也不知道這些淚水忍受了多久——或許是一早上,又或許是好幾年。
周圍房間裡的孩子聽到走廊裡的喊聲,小心地推開房門往外探頭探腦,看到眼前的景象,他們馬上嚇得把頭縮了回去。
“你們憑什麼?你們以為我不想像你們那樣嗎?你們以為我想做個賊嗎?你們這些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怎麼能夠理解我這種下水道里的臭蟲?你們能夠想象一個七歲的女孩如果一天不偷到三個錢包就要被賣去做雛妓嗎?你們能想象一個人不僅職業是個賊,還是個怪胎嗎?”她抬起了自己的胳膊,一聲強烈到難以想象的爆鳴在走廊裡迴盪,頭頂電燈上的灰都落了下來,走廊裡的空氣開始變得讓人難以忍受,“威廉姆斯,你有家人,所以他們羨慕你,裡德爾,他們怕你!但是我有什麼?我只能偷錢去買糖果討好他們,然後他們發現我被兩個人堵在走廊裡,都嚇得躲起來了!你們偷過東西嗎?人只要偷過東西就再也不會乾淨了,你們知道嗎?”
克里斯蒂安又哭又笑,已經難以控制自己激動的情緒了,她身旁走廊牆壁的牆皮在某種巨大壓力的扭曲下產生層層裂紋又剝離開來。
“你們快走!快滾啊!不要再靠近我了!”克里斯蒂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聲音突然低沉悽切下來,有些尖銳又無力地喊道,“快跑吧,我控制不了它了……”
納爾遜抽出魔杖,正準備擊暈眼前的女孩,一旁一直一言不發的湯姆突然有上前,擋在他的面前。
“不是默然者,只是情緒激動。”湯姆面色平靜地走到克里斯蒂安面前,低頭望著她,不帶一絲語氣地開口,“我偷過東西。”
克里斯蒂安看了他一眼,紅著眼睛低下了頭,後退一步,走廊裡的壓力小了一些,納爾遜把魔杖收回口袋,後退一步,把空間留給兩人。
“你也不是個怪胎。”
湯姆甩甩胳膊,紫衫木魔杖被他幹練地握在手上,他又往前一步,克里斯蒂安又後退一步。
“我們來找你不是為了什麼破爛錢包,你和我是一類人。”湯姆舉起魔杖,熟練地在空中畫出一個圓弧,他的左手中出現了一頂和女孩頭頂上一樣、但是嶄新的報童帽,他又往前一步,“你擁有魔法的才能,克里斯蒂安·朱維爾,你是一個巫師。”
克里斯蒂安沒有再後退,她抬起哭花的臉抬頭望著湯姆,眼神裡多了期盼和更多的害怕,湯姆用魔杖敲了敲她的頭頂,破舊的報童變成一團黑煙,很快地升騰、消散了,他把手裡嶄新的帽子扣到女孩的頭上,又皺著眉頭把它挪正,側身穿過她旁邊進入房間,熟練地從桌子底下拉出一把椅子。
克里斯蒂安轉過頭看著彷彿進自己家的湯姆,走廊裡的異狀完全平息,可憐的牆皮也不用擔心離開它們的家園了。
“不請我們進來說麼?”湯姆保持著皺眉頭的表情,這才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