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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六十九章 賭注 (1 / 2)

“譁……”

海浪輕撫沙灘,這幅本該和煦溫柔的景緻在滾滾的濃雲之下卻如同一位母親含淚送別她即將上戰場送死的兒子,兩排跌跌撞撞的腳印沿著未被海水侵蝕的乾燥沙灘向遠處的漁港延申,年輕的啞女同往日一樣生活,重複著她單調的、清理漁網的工作。

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生活的城鎮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絕望的哀嚎聲與沖天的火光在她的身後留下地獄的繪卷,而火焰的灼熱與殺戮的血腥卻被走在她身後的人擋住,湯姆負手綴在她的身後,望向女孩背影的目光充滿掙扎與好奇。

“肯特坦卡,我想,你自己或許都不知道有這個名字。”

他自顧自地說道,在確認了海爾波並不具備監聽自己的本事,將壓抑的心緒向前方的啞女和盤托出,就像對著樹洞說話一般,肯特坦卡和樹洞也並無區別,至少阿爾巴尼亞的樹洞裡還會鑽出來一個羅伊那·拉文克勞的亡魂同他講話,而肯特坦卡卻如同一個真正的樹洞一般,沉默地杵在樹幹上,話語隨著風掠過她,又很快從旁邊溜走了。

“我碰到了你身上的魔法。”

湯姆舉起的右手一張一合,不久前的刺痛依舊在他的指尖徘徊,這種痛楚似乎留在了他的靈魂上,如閃電一般穿過他的血管和骨骼,在持續性地感受到痛楚後,他向海爾波要求去探查那些被閃電擊落的埃及巫師,以此來找機會查明自己究竟被什麼魔咒擊中了。

海爾波似乎清楚湯姆的心思,素來多疑的他根本沒有詢問湯姆任何關於行動的細節,直接同意了湯姆的計劃,他獨自一人回到房裡,留下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卡卡洛夫,我知道你的身上藏著不比我小的秘密,你知道我為什麼能夠容許一個完全沒有被我掌控的人留在西西里島,留在我身邊嗎?並非因為你對命運的感知,我擁有這個世界上最卓越的先知,她和我共為一體,也必會為我所用……真正吸引我的,是你的慾望,是在你看似被命運的啟迪磨平稜角的眼睛裡,那股無論如何也不會熄滅的偉大欲望,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可以從各自的身上收穫彼此想要的東西。”

湯姆不確定海爾波究竟有沒有察覺到自己和納爾遜的聯絡,但此刻尚未恢復的海爾波又因為強行使用魔法加重了傷勢,不得不依靠自己,這份平衡不會被打破,至少會持續到海爾波在亞歷山大的安排達到他目的的那一刻。

“卡卡洛夫,”海爾波背對著湯姆,如此虛弱的他,只需要湯姆掏出一把尖刀便足以取走他的性命,但湯姆卻沒有這麼做,海爾波也並沒有表現出無用的防備,他掏出一枚銀幣丟到天平的一側,對著正在收拾準備出門的湯姆說道,“我們不是一路人,但你也有可能和我成為一路人,上一次的賭約是我輸了,我們不妨再打一個賭。”

“什麼賭?”

“先知不是從不打賭嗎?”海爾波笑了笑,“我們就用那個可憐的小東西當作賭約的內容吧,也把她當作賭注,在塵埃落定之前,你可以在任何時候決定你心裡對於結局的猜想,哪怕是結局到來前的最後一秒,而我,站在你的對面。”

以往的海爾波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也絕對不會進行這種賭約,他甚至根本不會和任何人用這種平等的語氣對話,但這並不代表他放低了姿態,從他的語氣中,湯姆聽出了海爾波心底堅定的信心,他似乎自信能夠猜到湯姆的決定,又或是自信能夠在最後一刻扭轉結局。

湯姆驀然生出了一種錯覺,背對著他的人並非海爾波,而是那位從時間的缺口中走出的納爾遜。

他一直在從比他強大的人那裡汲取養分,湯姆駭然,但沒有多說什麼,告辭後便離開了住所。

此時的海港小鎮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悠閒,人們相互攻擊,甚至把目光盯到了湯姆的身上,這些以打魚為生的麻瓜已經變成了被魔法驅使的野獸,湯姆覺得有些好笑,從某種意義上說,這和納爾遜一直以來做的事情不謀而合,他輕而易舉地擊退了敢於冒犯他的人,但也在一次次地受襲中發現,隨著鎮裡的人越來越少,隨著亞歷山大城中的人像遷徙的角馬群一樣向小鎮靠近,他們也在彼此的吞食中變得愈發強大,海爾波正在培養一隻恐怖的怪物。

他試圖聯絡納爾遜,卻發現,在烏雲的籠罩下,一切試圖與外界產生互動的魔法已經失去了作用,亞歷山大已經成為了一座孤島,而他也將獨自一人面對海爾波未曾在歷史上記載過的陰謀。

這場交鋒的落點,便是對外界發生的事情毫無感知的啞女,這個無辜的少女就這樣被牽扯進了海爾波的小小“玩樂”中,而湯姆也本能地明白,自己必須擊破他的計劃,在思考的過程中,他對亞歷山大人乃至整個時代的人們漠視的態度也漸漸發生了改變。

湯姆沿著小路走到海邊,向著雷霆擊落巫師的方向走去,在沙灘上漫步時,發現了啞女正在沿著每日固定的路線步行,他跟了上去,開始對女孩講話。

“在巴黎的萬博會開場前,為了測試放映機的功能,納爾曾經請我看過一場電影,它被刻在那部惡俗的超級英雄片的膠片背面,講述了一段也許會家喻戶曉、火爆全球的故事。”

湯姆抬起頭,隨著潮水的褪去、隨著海洋的母親離開她註定會走向覆滅的兒子,天上已經飄起了濛濛的細雨,海風在雨絲間穿梭,留下陰鬱悲愴的嗚咽的調子,和他們背後的場面形成了過於鮮明的對比,宛如在災難片末尾靜默的音響中忽然響起了家鄉的小調,權當作對亞歷山大這座海濱城市的哀歌。

“一個善於也樂於給別人帶來恐懼的人闖入一戶年輕夫婦的家中,他們的藏匿地點被男主人最親近最信任的朋友出賣,而這位惡貫滿盈的黑巫師的目標卻並非這對夫婦中的任何一人,儘管他們分別從事著他最厭惡的事業,或是流淌著他最厭惡的血脈,”湯姆回憶著電影的情節,第一人稱的角度讓他很快帶入了那位作惡者,他頓了頓,揮手驅散了灑向啞女的雨滴,繼續說道,“他的目標是一位尚在襁褓中的嬰兒,在某位先知的預言中,那個嬰兒將會成為打敗他的人。”

啞女突然踩進了臥沙的貝殼留下的坑裡,這段她已經走了無數遍的路在海水和海洋生物的活躍下每天都是新模樣,對任何漁民來說稀鬆平常的道路對於她而言卻是每天不同的兇險,湯姆停下腳步,看著她把腳從坑裡拔出來,腳腕的扭傷變得紅腫,草鞋的鞋帶也被拽斷,她索性脫下鞋,赤著腳,準備踩著貝殼鋒利的碎片繼續向前,這樣的傷痕對她來說已經算是日常了。

湯姆沒有試圖幫助她,而是繼續講述著電影中的故事。

“嬰兒的母親,一個叫做莉莉·伊萬斯的女人擋在了兒子的面前,剛剛完成生產的她比麻瓜還要虛弱,她是黑巫師手下一位忠僕憧憬的女人,他本想把她賞賜給那位忠僕,可再三警告之下,她仍舊堅定地擋在嬰兒面前,”湯姆覺得這個故事有些可笑,不由得笑出了聲,“黑巫師不屑於和這樣的弱者糾纏,出手殺了她,在臨死之前,她用生命為代價,在嬰兒的身上留下了一個被稱為‘愛’的古老守護,然後,這個魔法打敗了那位黑巫師。”

湯姆搖了搖頭,露出了和當初看到索命咒反彈時一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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