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巫師的身後到穆迪面前的這段路似乎比繞地球一週還要漫長,納爾遜每走一步,腳步便沉重一分,一次次杵向地面的鏽劍也脆弱一分,每時每刻都有周圍的傲羅向他襲來的魔咒,但總會有人幫他擋下。
終於,他走到了穆迪面前,盯著穆迪血淋淋的眼眶,如同雕塑一般凝固在了那裡。
……
“茨威格!”就在大夥以為納爾遜睡著了的時候,他突然抬起頭,大吼一聲,“我知道你在這兒!”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是連麻瓜也知道的道理,對於巫師而言更是如此,它在魔法中具有相當獨特的符號與儀式意義,這也是為什麼你的敵人最終留給你的會是一枚眼睛,”一位正在與一條鹹魚傲羅纏鬥、不久前幫納爾遜擋下兩道死咒的麻瓜摘下假髮,露出了他佈滿紋身的大光頭,茨威格擊暈了對手的傲羅,閃身出現在了納爾遜的身邊,他看了一眼穆迪,又看了一眼納爾遜,搖了搖頭,“抱歉,格林德沃大人讓我在這裡保護你到天亮,在此之前我不能主動現身。”
“我不需要你保護,”納爾遜的一隻眼睛已經被濃霧籠罩,透過迷離幻境與現世交疊的視野,他可以看到穆迪衰弱的靈魂正化作一縷縷青煙從眼眶中逸散而出,他咬著牙說道,“你不是最優秀的地精嗎?他現在需要你的幫助。”
“這方面你應當比我更明白,納爾遜,”茨威格再次搖了搖頭,“我可以接駁他的神經,癒合他的傷勢,甚至為他塑造一隻和原來一樣的眼睛,但是靈魂……你應當看出來了,他經歷的巫毒儀式可不像照片成像那樣簡單,看似只是提取眼底留下的畫面,但實際上,是在提煉他的靈魂。”
納爾遜好像沒聽到茨威格的話語一般,像個瘋子似的揮動魔杖,在旁人看來他只是在發怒,但在沒有人能夠看到的迷離幻境之中,一隻精密無比的手正在不斷地將穆迪逸散的靈魂聚攏,重新塞進他的身體,但穆迪飽受摧殘幾乎如同篩子一般的靈魂已經不復完整,除非納爾遜能夠一輩子這樣不斷地修補,否則它終將灰飛煙滅。
納爾遜眼前一亮,把手伸進了口袋。
“納爾遜,你給我看過的那幾隻眼睛,恕我直言,它們心存死志……”茨威格憐惜地看向十字架上兩個正在走向死亡的年輕生命,“別人的眼睛是沒用的,除非你能找到適合他們的,但這個世界上有幾十億人,你又如何找到恰好能填補他靈魂的那個呢?”
茨威格嘆息一聲,不再言語,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納爾!”
湯姆的呼喊聲從他的背後傳來,納爾遜轉過身,看到正按住博金·博克的頭半跪在地上的湯姆,他正舉起胳膊,猛地將一枚閃爍著藍色光芒的小物件丟過來,一邊用膝蓋用力地按住博金·博克的心窩,一邊喊道,“接住!”
納爾遜本能地伸出手,握住了那枚閃爍著藍色光芒的寶石,冰涼的觸感從掌心蔓延出來,甚至透著一股深入骨髓的陰冷,他只是輕輕握住,便感覺到彷彿有什麼東西想要透過面板鑽進自己的身體,這股來自極致黑魔法的臭味讓他的眉頭皺了起來,這種感覺,他可太熟了。
氤氳的銀光從手中蔓延出來,將那枚眼睛緩緩地包裹起來,溫和的觸感包裹著他的手掌,阻斷了黑魔法的蔓延,他低下頭,攤開手掌,一枚藍盈盈的眼球正躺在他的掌心中,猶如一枚心臟般緩緩地跳動著。
他死死地盯著手中的眼球,又緩緩地抬起頭,舉起手,將這枚眼球舉到穆迪的面前,眼球遮擋住了穆迪失去眼睛的血洞,它覆蓋在那張稚嫩的臉上,卻呈現出一種令納爾遜震驚的和諧感——彷彿它本就該在那裡。
宿命帶來的窒息感令納爾遜不寒而慄,他的心臟開始瘋狂地跳動起來,幾乎要掙脫胸腔跳出,他抿著嘴唇,哪怕周圍殺聲震天也充耳不聞,舉著魔眼的手臂微微顫抖著,口中艱難地擠出一個在他想來應當不會再出現的詞:
“瘋眼……”
“什麼?”湯姆轉身擋下了想要靠近的傲羅,扭頭衝納爾遜喊道,“你說什麼?”
他看到納爾遜正抬起頭,目光穿過破碎的天花板望向天空,他本以為納爾遜在看那些不斷向下輸送魔力、維持傳教士與中樞運轉的星星,但他很快意識到,納爾遜的目光已經越過了星星間的縫隙,用諷刺的眼神注視著混沌的深空。
馬人觀星術的魔力在眼裡聚集醞釀,透過無序的漫天星漢,他找到了那顆與穆迪的人生對應的、光芒微弱的星星,它的軌跡早已在某次撞擊中發生偏移,但此時它似乎又回到了一條與原先類似的軌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