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站在房屋正中,定定地看著皇子妃,兩人誰也不說話。過了半晌,如辰等的不耐煩了,才聽到大皇子悠悠嘆了口氣道:“菊若,你心裡恨我我不怪你。但是你還是要打起精神來為好。”
女子似乎抄完了一段,慢條斯理地合上經書,放下筆,淡然道:“妾身不怪大皇子。同樣的話妾身也想說給大皇子,還是要打起精神來為好。”
“我知道你想家。你要相信,將來我們還是有機會回去的。”
“妾身不想家,此處就很好。若是能在此處平安了此一生,也算是福氣了。”女子依舊木然低頭。
“我說過,你要抱有希望才行!”大皇子有些急躁起來,聲音也拔高了許多。
這次女子抬起了頭,直視著大皇子的眼睛,她的口氣淡然,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妾身從不說謊。妾身如今最大的希望就是待在這離宮裡,平安度過此生。”
“你當知道懷王來過了。聰慧如你,也應當能猜到他為何而來。你為何就是不相信?”大皇子剛才對待宮女是何等喪心病狂,此刻面對皇子妃,口氣卻既是無奈,又帶著幾分祈求。可見他對皇子妃,應當是有真感情的。
“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善意。如果有,定然是其中有別的隱情。”皇子妃的聲音古井無波。
“我不是傻子。我當然知道懷王有他的企圖,但是不管他什麼企圖,這對我也是好事。若我有機會走出這離宮,回到皇城坐上皇位,你難道不為我高興嗎?菊若你別忘了,當年我是先皇后所生的嫡長子,你是如日中天的皇子妃。如果不是那件事,這皇位本來就應該是我的!”
“已經發生的事情是抹不去的,這世上沒有如果。”
“菊若,我就知道你還是恨我,不肯原諒我。”大皇子苦笑著嘆了口氣:“可就算是我犯了錯,我已經在這離宮裡囚居了五年多了!我受到的懲罰也夠了!是了,我知道我來離宮後的表現也傷了你的心。可是你也為我想想,我天天關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還能怎麼樣呢?”
皇子妃淡淡笑了一下,不吭聲。如辰心想:你又何須為自己狡辯,心正意正的人,不會因為被關到這裡就自甘墮落,放棄做人的準則。你總抱怨自己生於淤泥中,其實是因為你自己本就是淤泥,走到哪裡也只會製造淤泥罷了。皇子妃這樣清高淡雅的女子,竟嫁給你這樣的人,真是天不開眼。想來她是徹底失望了,所以才只願在經書中尋求寄託,也不願浪費唇舌和你說一言半語。可惜你直到現在還在為自己狡辯,你們雖然還是夫妻,其實心已經隔得天涯海角。她心理這樣想著,看著皇子妃枯槁而又淡漠的臉,越發替她惋惜。
她已經聽到了最重要的訊息,首先懷王確實來過,其次大皇子對皇位仍有野心。此行任務已經完成,她心裡反倒覺得有點空虛起來。她不急著走,把瓦片合攏後枕著胳膊躺在房頂上,愜意地看著夜空。夏夜的星空很稀疏,只有一輪明月如銀盤掛在天邊。她看到月亮,才想起今日應當是十五。她忽然想起了小時候跟著爹孃和哥哥賞月的情形,慌忙坐了起來,強迫自己把湧起的思緒壓下去。她又看了看前院,一個人影都沒有,便抹了把流到腮邊的淚,飛身而去。
如辰回到客棧,孟珞竟然未睡,還點著燈在床上邊看書邊等她。她爬到床上,摟著孟珞的脖子低聲道:“我們明天就回去吧。”
“事兒這麼快就辦完了?”孟珞有些意外,隨即笑道:“只是也無需那麼著急,好不容易出來了,再玩幾天也無妨啊。”他心中竊想,回了皇城,與辰兒相會可就沒有這麼自在了。就算夜晴已經認可了她,那也沒法在龔府與辰兒羞羞。若是在外面找客棧,畢竟辰兒是天機堂的人,哪有那麼方便。想到此處,竟有些一籌莫展起來。
“不想玩了,明日就回吧。”如辰此刻卻沒想到這麼多彎彎繞。她忽然想如致了,好想馬上就見到妹妹,這話她無法和孟珞說起。
孟珞只好悶悶地“噢”了一聲,有些不捨地吻上她的唇。
夜已深了,清心殿的燈依舊亮著。王全安悄悄走進來,對依舊伏案批改奏摺的皇上低聲道:“皇上,陳昭儀聽說您還沒睡,親自送了碗羹湯過來。”
皇上揉了揉痠痛的眼睛,抬頭道:“讓她進來吧。”
已是昭儀的陳雅萍端著羹湯,輕輕走了進來。她已不是天真不諳世事的少女,經過了新婚之夜,如今已出落成嫵媚動人的少婦。她輕輕站在案桌前,把參湯款款放下,低聲道:“皇上,更深露重,您明日還要早朝,進晚參湯補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