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香樓是九叔親自盤下來的地方,如辰只來過一次。午時剛過,她就戴上面具,一路往添香樓的方向走去。
添香樓白天不開門,所以門口有些冷清,她並不從正門入,而是閒轉著到了後身。看到左右無人,便輕輕後退兩步,縱身一躍,越過一層窗沿時,手輕輕一撐,身子輕飄飄的一扭,便翻到了二層的窗外。她將窗戶輕輕推開,落入房內地下。剛站定,就覺得背後風起,一把短劍斜著刺了過來,她來不及出聲,急忙纖腰一擰,險險避過,那劍卻如遊蛇一般,速度極快的轉了個彎,又向她脖頸處刺來。她空著手旋轉騰挪躲避那劍,一瞬間已拆了十數招,最終,如辰找了個破綻,一把扭住了那人手腕,將她帶著轉了個半圈,將短劍橫在她頸前。如辰把面具一摘,笑道:“好些日子不來,你就這麼歡迎我啊。”
幻影一聽她的聲音,才鬆了一口氣:“是你啊!”她誇張地推開短劍,粉拳錘著胸口:“嚇死我了!我聽到窗戶那邊有聲音,還以為又是那幫膽大妄為的登徒子要來佔便宜呢!暗影你來的正好,你是不知道,最近總有些不清不楚的人在這附近轉悠,嚇得我睡覺都把劍壓在枕頭底下,魅影也嚇得夠嗆,魅影!魅影!”她推開門朝隔壁喊道:“暗影過來了!”
暗影笑道:“不過就是劫色的,你們兩個吃的就是這碗飯,有什麼可怕的。”正說著,魅影穿著寬大的睡袍進來了,一聽這話便笑道:“那可不一樣,今時不同往日,現在我們姐妹倆有時候一日能賺百金,哪裡還做免費的勾當。想讓老孃服侍,先拿銀子來嘍!”她誇張的一伸手衝暗影晃了一晃。
忽然,她朝暗影走近一步,上下左右轉著細細看她,又湊上去聞一聞,暗影被她弄得渾身不自在,一邊躲閃一邊道:“你幹嘛?幾日不見改屬狗的了?”魅影笑的跟狐狸一樣:“我聞到了男人的味道,老實交代!這幾日不見,你碰上什麼野男人了?”幻影也湊了上來,跟魅影一左一右夾著她:“姐姐說的是呀!我也覺得呢,暗影你看起來有點不一樣嘍!”“胡說!”暗影有些心虛的紅了耳根,她也照著自己身上聞了一聞:“哪有什麼男人的味道,你們兩個少打趣我!”
魅影和幻影極不厚道地大笑起來,魅影指著她道:“暗影,你就這麼經不住詐啊!這下我可坐實了,你絕對遇上什麼男人了,瞧你這臉紅脖子粗的樣兒。有男人就有男人唄,有什麼可害臊的!你再沒個男人,我們姐妹倆都要替你急死了,長這麼好的模樣兒,真的暴殄天物。你是不知道,有一號男人啊,就喜歡你這樣兒清冷掛的,想想你這麼個冰山美人,在身下婉轉承歡,嘖嘖嘖,連我都要受不了了!”魅影說上了興頭,兩手就往暗影胸前摸,還作勢要解她的前襟。暗影這幾年在月影宮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連幾大長老都對她很客氣,偏偏就拿這一對兒妖孽沒辦法,再加上被她們說中了心病,越發臉紅的要滴出血來。看她倆幾乎要把她拉到床上去辦了,連忙一閃身掙脫了兩人的糾纏,色厲內荏得道:“我好心好意來看看你們,再這樣我可就走了!”
魅影和幻影有些沒意思得住了手,幻影道:“你可真沒趣兒,一點玩笑都開不得。”暗影忙轉移話題道:“說說吧!聽說你們最近被幾個世家子弟纏的沒法子,需要幫忙嗎?”
魅影道:“我倒是還應付的過來,不過是有幾個世家子弟因為爭著要我作陪起了幾次衝突。我是不管的,只要不耽誤老孃做生意,他們就是打死了與我何干?倒是幻影那兒有些麻煩,有個叫什麼劉黎茂的,非要包下她不讓她再接客,她自然不依啊,不能接客了,我們找誰探聽訊息去?誰知那小子仗著自己是個什麼吏部尚書的公子,就開始耍橫了,帶著人來這裡鬧了好幾次。又摔桌椅又砸東西的,好好地生意都沒法做了,我們師父也被他弄得沒辦法。”
幻影介面道:“就是,要是照以前,我管保他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現在又不能傷他性命,反倒束手束腳的。他仗著他爹橫行霸道,我們不敢得罪他,他放豪言說他爹和按察使司陳大人是幾十年的交情,得罪了他,他讓按察使司來治我們的罪,我們這添香樓就開不下去了。”幻影有些委屈:“再加上最近總有些沒錢的窮漢,聽了我們的名頭,又沒錢光明正大的進來玩兒,總在後窗戶上偷偷摸摸的趁機想下手。暗影你是知道的,我們倆習的是房中秘術,打架可不行。遇上本領高強的,我倆可就只有讓人家免費上的份兒了。雖說也少不了一塊肉,那也夠讓人害怕的。最近我白天睡覺都不踏實,眼睛都熬出細紋兒來了。”
暗影想起劉黎芝給如致難堪,劉黎茂又是這等狗仗人勢之輩,可見這吏部尚書劉大人必然不是什麼良善之人,不免惡從心中起,反倒打消了之前跟夜晴說教訓教訓他的想法,心想這種人渣,只是威脅一下哪裡是長久之計,為永絕後患,最好讓他死個不明不白。因此想了想便對幻影冷笑道:“他不就是想包你麼,那就讓他包唄!我倒想看看他能包多久,他自己要是縱慾過度,一命嗚呼了,可賴不到你們頭上!蛇影他們那邊的藥鋪開張了,回頭你找他一趟,要點起效慢的藥,不出半月,讓他悄沒聲兒的見閻王,你可明白?”
幻影吐了吐舌頭:“你還是這麼心黑手狠的,要他的命自然成啊,只不過我們如今在皇城裡行事,殺的又是朝廷命官的公子,你不用跟皇上請示一下?”
暗影翻個白眼道:“我會跟他說的,添香樓可是天機堂如今運作的最成功的據點了,大多數情報都是你們這兒來的,若是被這麼一個人渣攪了局,那不也是他的損失。”
暗影想了想又道:“至於有些爬窗跳梁的登徒子,光靠你們幾個確實應付不了,回頭我讓震影帶兩個人過來你們這兒,畢竟綢緞莊和首飾店都是流水客,作用不如你們這兒大。再遇上這樣的,直接扔出去,不用管是死是活,回頭我跟皇上請個旨,讓他關照一下按察使司,別多管你們的閒事。有權利不用,白給他效力不成!”
魅影幻影都拍手笑道:“暗影,你如今倒是越來越有官樣兒了!”暗影又轉向魅影:“聽說你的入幕之賓裡有個叫孟瑛的,他可曾透露過懷王什麼訊息?如今皇上對懷王的想法可是在意的很。”
“他呀,”魅影習慣性的扭了扭她的纖腰:“他整日就是跟我們抱怨他凡事做不了主,家裡的婆娘是他爹給他定的,長得醜還兇悍,他在他爹面前一聲兒也不敢出,估計是為了哄我開心的。可是我一試探他他爹的想法,他就很謹慎,跟我們打哈哈,只有一次我們把他灌醉了,他說了一句,說他爹和沈國公是死對頭,不會幫睿親王的,然後就睡死過去了。”
這對皇上倒是個好訊息,暗影默默在心裡盤算著。自那次在綺羅殿受害,她心裡有些怨氣難平,但事情已經過去了幾天,她失身的懊惱已經消散了很多。“不管此事真的是祥太嬪私自為之,還是皇上與她共謀,他現在已經做足了姿態,何況他是君,我是臣,我若一直負氣,招致他的反感,反而對月影宮不利。不如趁著如今有幾件事情請他定奪,將此事揭過去吧。”她心裡打定了主意,第二天就請旨覲見,便又和魅影幻影說了幾句閒話,起身告辭。
暗影回到自己的住處與夜晴吃了晚飯,便懶懶地躺到了床上。一覺醒來,已經快到子時了,她摸著空空如也的脖子,越想越睡不著。“他戴了幾日,說不定會有所鬆懈,不如再去碰碰運氣,若是運氣好,能取回來也說不定。”她想到此處,便一翻身起來,換上夜行衣,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
輕車熟路,她依舊翻牆入懷王府後花園,藉著月色摸到了那少年的房門前,屋裡亮著一盞油燈。她戳破窗紙向裡面掃視了一眼,屋裡卻沒人,許是臨時有事出去了?她略有些失望,在黑暗中又等了一會兒,卻聽到前院裡吵吵嚷嚷,很是熱鬧,她側耳聽了一會兒,仍舊聽不清楚。最終她抑制不住好奇心,沿著院牆輕輕往起一跳,翻上了牆頭,又是兩個起落,上了房頂,她藏在房簷背後,偷偷往前面院中看去。只見院裡很熱鬧,一堆家丁護院都舉著火把,中間卻是有三個人站著,三個人跪著,似乎正在激烈爭吵著。她定睛一看,那跪著的人中赫然有那個叫做孟珞的少年,另外兩個是女子,一個約莫三十來歲,一個正是豆蔻年華,一樣的尖臉盤,清秀樣貌,想來應該是母女倆。那站著的三個人是兩男一女,背對著暗影。她看不清容貌,便凝神靜氣,將意識沉下去,慢慢的耳邊的聲音清晰了起來。只聽一個威嚴雄渾的聲音說道:“皇上下旨要十五歲以上的女子進宮待選,若是選上了,可是天大的福氣,連為父都要叫你一聲娘娘,給你下跪請安了!你們母女倆是什麼毛病?在這裡給我哭哭啼啼?珞兒!你不說勸勸你妹妹,讓她好好準備應選,也跟著她們在這裡瞎胡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