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平康坊的簡陋不同,夜晚的宣德坊是都城最熱鬧的所在。各色酒肆裡的異族女子在跳著舞招攬客人,穿紅著綠的青樓女子在門口送往迎來,滿街各色食品攤,器物攤,叫賣聲不絕於耳。一條河穿坊而過,河中各色大船來來往往,將整條河點綴的搖曳生姿,河邊一盞盞昇天的孔明燈不知寄託了多少女子的閨思。
如致是第一次來到宣德坊的夜市,她今天穿了一身男裝,看著像個風雅的年輕公子。宣德坊的熱鬧她第一次見識,逛著逛著,無酒心中也帶了三分醉意,算算約莫還有一個時辰才到宵禁,更是肆意流連忘返。不知不覺隨著人流走到河邊,看到一盞盞昇天的孔明燈,更是看得滿眼星星。正盯著漫天的孔明燈出神,忽然覺得被人流撞了一下,她一開始並不以為意,卻聽到不遠處一個聲音尖聲嚷了起來:“臭小偷!還不把東西放下!喂,你東西丟了!沒發現呀!”
她循聲望去,見一個年輕的小公子正拉著一粗衣男子的衣襟不放,一邊拉還一邊衝著她叫嚷。她一時沒反應過來,那小公子瞪著她又叫:“喂!說的就是你!你東西被偷了!”她急忙伸手一摸,果然衣襟內側掛著的一個錢袋不見了,忙忙的趕上去想幫那位小公子,那小偷一見周圍的人開始湧了過來,把錢袋一扔,劈手掙開那小公子的手便奪路而逃。那小公子力氣不大,被他掙開,還要大喊大叫的上去攆人,如致急忙上去一把拉住他:“算了算了,東西他都扔下了,別追了。”
那小公子還氣鼓鼓的瞪了那小偷的背影不放,如致上前把錢袋撿了起來,拍拍土,又掛在身上,回來看他還在那瞪眼,便好笑道:“行啦!人都跑遠了,東西也沒丟,今兒謝謝你仗義出手,我請你吃東西答謝你可好?”
她話音未落,那小公子立刻把炮火轉到了她身上:“你是個木頭啊!丟了東西都不知道!你剛才要是反應快點兒我也不至於讓他跑了,說什麼也要好好打他一頓解解氣!”他氣的吹鬍子瞪眼,如致從沒見過這麼孩子氣的人,只好無奈的哄道:“我錯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錯,要不你打我一頓解解氣。”那小公子氣鼓鼓的看了她半晌,才噗嗤笑了起來:“看在你長得還不錯的份兒上,今兒你這頓打我先記下了。”
正說話間,卻聽到不遠處一個聲音:“就是他倆!”轉頭一看,竟是一堆袒胸露臂的潑皮漢子,剛才那個小偷也在其中,聽到那小偷指認他們,那幾個漢子立馬就要衝過來。如致嚇得不輕,拉著那小公子就轉頭飛跑,一邊跑那小公子還一邊尖叫:“你跑什麼跑!放我回去,看爺不揍得他們滿地找牙!”“我的祖宗!一個你都打不過別說四五個了,趕緊跑了再說!”如致一邊喊一邊不管不顧的拉著他往前跑,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兩個人再也跑不動了,才不約而同的停了下來。
事實上他倆跑了沒多久那幾個潑皮就真的滿地找牙了,如致的暗衛看到如致要被欺負,正要現身,為首的柳承卻止住了他們低聲道:“先別動,那小公子暗地裡也有人跟著。”話音剛落,幾個灰衣漢子就從人群中竄了出來,一頓乒裡乓啷,那幾個潑皮就盡數倒在地上抱著頭打滾。幾個暗衛見狀便放了心,忙往前追如致他們兩個去了。
話說如致兩個再也跑不動了,倆人不約而同地彎著腰喘氣。忽然那小公子指著她,一邊喘一邊哈哈大笑起來。她疑惑的低頭一看,才發現剛才跑的太快,頭冠掉了,一頭瀑布般的長髮垂在腦後。她見對方識破了自己是女子,正要羞惱,卻見那小公子哈哈笑著把自己的頭冠一摘,也是一頭長髮掉了下來,原來倆人都是女扮男裝。她們互相指著彎腰大笑,又不知何時,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互相看著對方的眼睛,友誼在悄悄滋生。那小女子人不大,性格卻豪邁的緊,一把攬過如致的胳膊:“今兒很高興碰見你,我叫獨孤蓉,你叫什麼?”
“我叫林如致。”如致抹了把汗,轉頭四顧:“這是哪兒啊?我們好像迷路了。”
“別怕,有我呀!”獨孤蓉極不淑女地把胳膊搭在如致肩上:“我經常跑出來玩兒,這地方我熟,小美人兒,你長得這麼美,爺怎麼能丟下你不管呀!別怕!爺罩著你!”
如致又好氣又好笑:“你一個姑娘家,文雅一點好不好?”
“文雅是什麼東西?本姑娘不認識它!”獨孤蓉霸氣的一揮手:“今兒有點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改天我們再一起玩兒!”正說著,幾個灰衣人從後面趕了上來,獨孤蓉叫道:“把馬車趕過來,我們要回家了。”眾人一起答應後去了一個,須臾時間,一輛華麗的雙駕馬車便趕了過來,車簾上繡著“獨孤”二字,一個灰衣人把轎凳擺在馬車前,獨孤蓉拉她:“上車!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還是自己回去吧。”如致想推辭,獨孤蓉不容分說便一把拉過她:“扭捏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再晚了可就宵禁了!”如致無法,只得隨她上了馬車,車伕揚起馬鞭,只一會兒功夫,馬車便消失在道路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