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殿。
“給皇帝請安。”一宮裝中年女子欲帶著眾奴婢屈膝行禮,皇帝急忙上前把她扶住。“祥太嬪不必多禮,這些日子朕事務繁忙,此時才有空來看看你,你心裡不要怪朕才好。”
“皇帝說的哪裡話,皇帝一登基,就把哀家從冷宮裡接出來,派這麼多人服侍著。哀家感恩戴德尚且來不及,哪裡會有怪罪的話。”
“朕是在冷宮裡長大的,若是沒有祥太嬪照應扶持,朕也活不到現在。對朕來說,祥太嬪如同朕的母親一般,給個皇太后的位份也不為過。只是太嬪既非先皇后,又非朕的生母,立為太后於理不合,所以只好先委屈太嬪了。”
“哀家哪裡有什麼委屈,哀家當年被榮太妃陷害進了冷宮,本以為就要這樣淒涼的度過餘生,這些年皇帝給哀家帶來多少慰藉,只有哀家自己知道。進了冷宮的女人,有幾個能活過三個年頭的,可哀家卻活了二十年,還健健康康的,這多虧了皇帝。”祥太嬪嘆了口氣,“這從冷宮裡一出來,真是感慨物是人非,先帝的嬪妃裡頭,哀家如今認識的也只有榮太妃了吧,偏偏當年哀家是她的手下敗將,還真有點不知道怎麼見她。”
“榮太妃因先帝駕崩,一直身上不好,閉門不出。”
“她可不捨得不好起來,她還等著她兒子坐皇位呢。”祥太嬪笑的有些陰森,“我們這些妃嬪,說是爭奪先皇的寵愛,其實到頭來,還不是拼孃家。我們周家人丁少,地位低,爭不過沈家,所以哀家當年也鬥不過榮太妃。當年榮太妃和先皇后相爭,哀家與先皇后走的近些,她就順帶給哀家安了個莫須有之罪。哀家是冤枉的,就算有錯也罪不至此,這些先皇不是不知道。可是他不也還是順著榮太妃的意思冷落了先皇后,把哀家扔進冷宮?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他怕懷王獨大,所以要一力扶持沈家?可惜啊,哀家當年拼了命的喊冤,想想有什麼意義?哀家當年實在是太蠢了,一直到在冷宮裡這麼多年,才慢慢想明白。不過先皇后應當比哀家明白的早,所以她當年才拼死保下了皇帝你,可惜她竟這麼年輕就去了。”祥太嬪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中,感慨連連,忽然才回過神來:“吆,哀家老了,倒耽誤皇帝的功夫在這裡聽哀家閒話。”
“哪裡是閒話,朕這些年跟太嬪學到很多。”皇帝微微一點頭:“多虧您謀劃,也多虧了您和周立的關係,朕才登基後第一時間穩住了局面。只是五皇兄不會善罷甘休的,榮太妃那邊,還要您多多費心。”
“這是自然的,”祥太嬪點頭道:“我進了冷宮,我們周家退出朝堂多年,他們放鬆了警惕,沒有查到周立與我周家的關係。他這些年一直貌似中立,又深得先皇的聖心,要不然也不會謀到侍衛統領這個職位,這次,真是幫了大忙了。”祥太嬪話鋒一轉,問道:“哀家聽說,皇帝成立了天機堂,裡面是月影宮的人?”
“是,”皇帝尷尬的一笑;“朕沒有告訴太嬪,怕您反對,可是朕沒有別的辦法了。周家除了周立,再無人可以依仗,朕在冷宮多年,可利用的勢力實在有限,當初若不是利用月影宮乾脆利落的處理了沈國公和王太師等人,只怕朕來不及登基就把性命丟了。就是現在,朕也很需要他們的力量。”
“所以當初你才冒著奇險親自溜出宮去找他們,也是怕哀家知道了阻攔你吧?”祥太嬪微微合了下眼,“皇帝決心已定,哀家也不能說什麼。哀家心裡實在是放心不下江湖勢力,不過如今你是皇帝,你說了算。”
“朕知道江湖人性子野,不好管束,但是他們也有他們的好處,一則武藝高強,以一當百,二則,他們與朝政沒有牽扯。如今這滿朝文武,朕有幾個人敢放心用?江湖人不一樣,他們不涉朝局,名利之心淡薄。為朕辦事是因為朕是君,他們是民,他們沒道理幫著五皇兄來對付朕。”
皇帝說到此處,忽然想起一事,稍微傾了傾身子:“朕正想問問祥太嬪,有什麼辦法能夠收服一個江湖女子?九公子這幾年已經漸漸的不大管事了,如今的首領是一個代號暗影的女子,二十幾歲,武功絕佳,聽說她七八歲就投了月影宮,是九公子一手帶起來的,如今天機堂主要是她在主事。可是對於她的背景,朕實在是知之甚少。江湖人性子野,她若沒有什麼把柄能讓朕制約她,朕實在不放心。哪天她撂挑子不幹,甚至與朕反目,朕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個年輕女子......”祥太嬪閉上了眼睛:“月影宮不缺錢,財帛估計收買不了她,那麼剩下能夠制約她的,不是親人,就是男人了。”
“年幼時就投了月影宮,想必沒什麼親人吧?至於男人,明面上是沒有,不過背地裡,她心裡有沒有屬意於誰,或者跟九公子還有沒有什麼別的關係,朕就不得而知了。”
“與其花心思去查,不如讓她跟著我們的步子走。周立的兒子如今年方二十二,還未娶妻,皇帝可以撮合一下他們兩個試試。”
“那周立的兒子朕見過,人矮了些,性子也有些懦弱。那暗影自身本事高強樣貌又美,怕是看不上他。”
“明著看不上就來暗的,這宮裡的手段,哀家知道的可比你多。”祥太嬪冷笑起來:“在我朝,女子的貞潔可比性命都要重要。我們只管試試,若她還是完璧之身,那以後就是周家的人了,不怕她不聽話。若她真是那等不知廉恥之輩,早就與九公子有染,那我們也正好可以利用他們之間見不得人的關係來做做文章,豈不是一舉兩得。”
“太嬪果然手段英明,那此事,就拜託太嬪了。只是......”皇帝有些擔憂,“若這一計制不住她,反而招她怨恨可如何是好。”
“怕什麼?若真有什麼萬一,皇帝只管推到哀家頭上,就說是哀家急著收服她,皇帝並不知情。若她要交代,皇帝就給她一個交代,哀家受幾日委屈就是了,難不成她還要哀家的命不成?”
“既如此,就多謝太嬪了。”
回到清心殿,皇帝依舊默默沉思著。王全安悄無聲息的走進來,給他添了茶,便恭敬地立在他身後。
“你說這麼做會不會很冒險,萬一不成......可是朕暫時想不到別的辦法,朕必須把她控制在手裡,九公子不管事,天機堂沒有她,就是一盤散沙。”
王全安訕笑著不說話。皇帝盯著燭光發了半天呆,他心中覺得不捨,只是難以說出口罷了。自那日一見,他腦海中便不時晃過暗影的面容,若真的有人要奪走暗影的清白之身,他倒希望那個人是自己,只是這個念頭一浮起來,他便強行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