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說的對。”李寶慶一臉抹不開的勸道:“您剛才也說了,那都是些不值錢的玩意兒,自己去買也花不了幾個錢,何必非要吃店裡的呢?凡事沾上個‘偷’字就不光彩了,也給咱中國人抹黑不是?”
“偷什麼偷?什麼叫偷啊?不就是吃根胡蘿蔔嗎?”老魏有些憋屈:“你知道這飯店老闆多有錢嗎?老闆娘每個禮拜都坐飛機出國買衣服,不是去米蘭就是去巴黎,人家能在乎這點玩意兒嗎?後廚一進菜就是上百斤,吃他根黃瓜胡蘿蔔有啥心疼的?你們操的哪門子心吶?”
“是,是。”胡易訕訕笑道:“我也不是為老闆操心,就是隨便一說,勿以惡小而不為嘛。”
“你們還年輕,懂的啥呀?我在國內上有老下有小,父母年紀大了,老婆沒工作,孩子明年上初中,全家就指望我一個人!我撇家舍業跑出來打工,又得租房過日子,還要攢錢養活全家、供孩子上學,我容易嗎我?”老魏憤憤不平的別開腦袋:“再說了,你看這後廚!廚師長工資將近三千,其他師傅也都在兩千上下,我又管順菜又得炒菜,一個月才一千多!沒事兒吃根黃瓜怎麼了?怎麼了?!”
“多少?!”胡易稍稍一呆,李寶慶已脫口而出:“啥?!你說啥?將近三千?!兩千上下?‘才’一千多?你說的是美元嗎?”
“廢話!不是美元是啥?難道是盧布嗎?”
胡李二人傻傻愣在原地,驚訝程度不亞於剛剛得知老魏是比爾蓋茨的遠房親戚,李嘉誠的結拜兄弟。
在他們成長的年代裡,報紙新聞往往用“萬元戶”一詞來形容家資鉅富之人。雖然這個標準已經逐漸被淘汰了,但在他們的家鄉,月薪上萬還是極為罕見的。兩人實在很難想象,在國內被人瞧不上眼的廚子們,來到莫斯科竟然能輕輕鬆鬆工資破萬。
胡易長長吸了口涼氣:“我們累死累活,都他孃的快腰肌勞損了,每個月才拿兩百美元,他們居然能掙兩三千?!”
老魏嗤了一聲:“所以說你們啥都不懂呢。這叫錢壓奴婢手,藝壓當行人,明白嗎?人家有那本事,當然能掙那份錢。你倆小樣的充其量就是學徒工,切菜都還沒切明白呢,一個月拿兩百就不少了。”
李寶慶一拍大腿:“他孃的!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國內學個廚師來掙錢呢!上的哪門子學啊!”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感慨萬分。老魏氣哼哼的喘了會兒粗氣,轉身走回廚房。
李寶慶怔怔看著老魏的背影:“哎?他是不是生氣了?”
胡易沉吟不語,暗自懊悔剛才不該挑起話頭。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卻見老魏又笑眯眯的推門出來,兩手各攥著一根黃瓜遞到二人面前:“怎麼樣,來一根吧?”
胡易啞然失笑,搖搖頭將手抄進口袋中。李寶慶見老魏臉上滿是期待,伸手抓過一根黃瓜:“孃的!陪你吃一根!”
三個月幹滿,胡易和李寶慶辭掉了黃海飯店的工作,安心學習迎接考試。兩人這段日子在功課上投入的精力極其有限,好在預科考試難度並不太高,胡易上學期底子打的夠厚實,兼之比較能說會道,老師們對他印象不錯,所以沒費太大力氣便取得了很理想的成績。
李寶慶的情況有些不盡如人意,成績冊上放眼望去一片三分,但總算還是有驚無險的透過了全科考試。周大力也順利畢業,復讀三人組攜手成功升學,長久以來壓在心裡的一塊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痛痛快快放鬆了幾天,胡易和李寶慶打算趁暑假再找份工作掙點錢,周大力則開始籌劃搬出宿舍租房住。
胡李二人儘管感到有些不捨,卻也能充分理解他的決定:他們始終對遭竊之事心有餘悸,這半年來每次集體外出都提心吊膽,生怕被賊人再次光顧。而且沒有獨立衛浴的宿舍住著實在不方便,雖然正式入系後可以選擇入住有套間內衛浴的高層學生公寓,但設施環境終究比較差,經濟條件允許的話還是租房更舒服一些。
在莫斯科,租房不是件難事,但找到各方面都理想的住處並不容易。周大力在各種中文報刊上翻了幾天也毫無頭緒,最後還是朋友幫他找到一處位於附近不遠處的高層公寓單間。周大力去看過後感到很滿意,當場交納了租金,回來後收拾好大包小包,第二天一大早便在胡易和李寶慶的幫助下搬到了新住處。
公寓離友大宿舍很近,直線距離一公里出頭,打車只要幾分鐘就到,步行也不會超過十五分鐘。
“噯呀,高層視野就是好。”胡易站在窗邊向遠處眺望:“嚯,能看見咱們宿舍誒,那是10號樓吧?對,旁邊應該是11號樓。”
李寶慶在屋裡轉了一圈,嘖嘖讚歎道:“這屋子真不錯,又寬敞又幹淨,廚房和衛生間也夠大。
胡易盯著周大力壞笑:“自己呆在這多孤單吶,找個姑娘陪你一起住吧。”
“可不敢,我爹要是知道了得把我吊起來打。”周大力把頭搖的像撥浪鼓似的:“明天我去置辦點家當,再買臺電視,你們可以來看中國隊踢世界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