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日若敖天等人提出要讓樊霓依和太子用陰陽調和這個斜方來治療的當夜,楚穆王突然做了一個夢,夢見能救太子的人,便是大利楚國江山社稷的人。
猶豫了許久,還是和屈巫說了這事。
忍了幾天,確定太子病情當真好點了許多,這才敢動用屈巫再占卜一次。
目送著屈巫突然身心疲憊地離去後,楚穆王這才再次坐下,語氣溫和地問樊霓依:“孤王問你,你怕孤王嗎?”
“怕?”樊霓依不假思索地回答,很快就後悔自己的語氣,趕緊補話:“霓依不是怕,是敬畏君上。”
“敬畏?不,孤王看不出來你有什麼敬畏之心,孤王閱人無數,豈能看不出你是心中有顧念,這才說的言不由衷的話。”
樊霓依沒想到楚穆王會看穿自己的心事,頭低得更低了。
“別怕,說實話,孤王想聽實話。孤王恕你無罪。”
“當真?”
“自然。”
樊霓依得到了楚穆王肯定的話後,猛地抬頭說:“君上,霓依以前聽說君上好戰,弄得民不聊生,可是,今日再見君上卻不知為何心中無怯意,就彷彿.......彷彿是和自己的親人說話一般。”
“那,你倒和孤王說說,這民間的百姓都怎麼評價孤王的?”
“我能起身說話嗎?”樊霓依感覺跪得兩腳有點發麻,弱弱地問了句。
“來,你坐下來說。”楚穆王指著身邊的位置說,又親手給樊霓依倒了杯茶。
當一個身份至高無上的人屈尊給你做一件事,這是何等的榮耀。
樊霓依突然感動得有點想為他去死的衝動,說起話來也便無遮攔了。
“君上,你知道嗎?這民間的百姓都說君上是個一意孤行的暴君,不體諒百姓的疾苦。他們都說咱們楚國就過好自己的日子,別人過別人的生活,誰也不打誰,這天下不就太平了嗎?再說了,打贏了又能得到什麼?無非就是一些土地,現在楚國又不是沒地方,幹嘛總喜歡去搶別人的?”
“若是每個人都能想到孤王所做的每件事的目的,那他們每個人也都能坐上孤王的這個位置了。唉,孤王現在倒是覺得自己委屈,孤王就是這楚國的一家之主,日日辛勞,卻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援,換來的卻是各種謾罵。”
樊霓依見楚穆王情緒突然低落,那神情和她的養父一般無異,突然不分尊卑地一手放在楚穆王的胳膊上道:“君上,我是不是說了什麼令你不高興的事?”
“唉,孤王大半生已去,回過頭想,孤王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是對是錯,又有何意義?”
“既然不知道有沒有意義,還不如做點肯定有意義的事。”
“哦?還有什麼事能是確定有意義的?”
“君上,你看這百姓到了你這歲數的,都是膝下兒孫滿堂,雖說生活窮苦,但日夜抱娃弄孫地享受天倫之樂,難道這不是有意義的事?”
楚穆王抿了一口茶水,微微抬頭長嘆了一口氣,樊霓依說的不是沒有道理。
他雖然是一國之君,可也是個父親,也是個爺爺。
他也有一顆平凡的心,也有享受平凡快樂的願望。
可是,在國事與個人願望之間,他只能選擇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