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康,我們走了有多久了?”隊長模樣的獵人猛灌了幾口冷飲,不耐煩地問道。沙海的日間有一種魔力,讓身處其中的獵人時間的流逝彷彿變慢了十倍,熱辣的日光像是一座沉重的山峰,壓得眾人喘不過氣來——如今的他更希望有座山峰從天而降,這樣一來至少還能得到些蔭涼。
“我不知道。三個小時吧,大概……”被點到名字的傢伙粗聲粗氣地回答道。阿康揉了揉發澀的眼睛,望著千里眼中的景象,“我還是沒看見什麼綠洲,工會的情報是不是寫錯了?”
“地圖上次更新是在一個月之前,綠洲隨水源移動,獵場的位置跑出幾公里都不奇怪。”隊長大手一揮,“越過前面的沙丘,還是看不到的話,我們就分頭找,之後再訊號彈聯絡——大猴!聽見了沒有?”
見隊員沒有半點反應,他幾步靠到叫做大猴的獵人身邊,一把拎過他的耳廓,從裡面揪出一塊黑乎乎事物來,像是某種怪物的凝膠,模樣卻和耳孔剛好契合:“帶著這種東西做什麼?連我的命令都不想聽了嗎?”
被揪住耳朵的男子臉盤略長,雙腮微微鼓著,果真和猿類有幾分相似。獵人驚得一叫,才發現抓住自己的正是隊長,不由得連聲告歉:“老大,我不是故意的……不過這耳栓是真的好用,一戴上它,連外面的風沙都聽不見了,想來應付高階怪物的吼聲也完全沒有問題吧。”
“沒見識,你怕不是被哪個黑心商人給騙了。”隊長將耳塞放在手裡捏了捏,嗤之以鼻道,“高等級的耳栓都是飾品珠才有的效果,你這東西比兩個棉球也好不到哪去,不如扔掉算了。”
“唉……別啊!”見到自己重金求購來的輔助獵具被隊長棄之敝履般扔掉,大猴小心翼翼地撿起,放在腰間擦了擦。他剛欲戴回耳朵上,卻在隊長的厲色下訕訕地揣進了懷裡。
“老大,你看!綠洲就在那邊,我們到了!”隊長還欲罵些什麼,隊伍的旁側阿康卻適時地叫了起來。
無論在哪個獵場上,調查委託都是最辛苦的差事。野獸日間和夜間的習性不同,植被和礦質也會在日照和溫度的作用下顯出不同的性質,這就意味著獵人需要按照委託書上的要求,不分晝夜地艱苦行動,卻沒有額外的狩獵素材當做報酬。
小隊在沙海中行進的第二日,終於來到了委託情報上標明的獵場。放眼整個雷鳴沙海,這片綠洲都算是較大的一塊了。豐水期還沒有結束,遍地都是黝黑的溼泥,遠處甚至還有大片的水窪,沙漠植被成簇地生長著,給這片荒地帶來了難得的綠意。
“打起精神,準備幹活了。”隊長靠在一塊裸岩的蔭涼後,拍了拍巴掌道,“開始記錄吧。”
“綠洲往南移動了兩公里,找得我們好苦啊。”阿康從腰間掏出一本活頁夾,一邊寫划著什麼,一邊抱怨道,“只是常規的情報更新而已,這片獵場上又沒有什麼特殊的生態,為什麼一定要我們白天來?”
“工會是為我們著想。”大猴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許是獵場上的領主已經吃飽喝足,野生的食草龍在地上到處遊走,就從獵人們面前踱過,似乎並不怕人,“你們沒看見嗎?最近的公告上寫著,沙海里領主級的怪物近些時候又有了異動,有傳言說好像要發生什麼不得了的大事。”
“現在又不是兩年前,沙漠裡連古龍種都沒有了,最值錢的獸群都聚集在西戍附近,這一帶連場像樣的狩獵都沒有了,能有什麼大事……”阿康反問道,他把千里眼遞到同伴的面前,“你自己看看,還不是一片風平浪靜?”
“嘁……別想誆我,下一個調查點才輪到我的班。”大猴別過臉去,把耳栓塞進耳孔裡,“走了那麼久,我得好好休息一會了。”
“小氣——”阿康撇撇嘴,“喂!你這傢伙,至少把耳塞摘下來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遇到高階怪物,當然是早做準備為妙。”獵人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自己的耳邊,擺擺手示意什麼都聽不見,而後在蔭涼下愜意地閉上了眼睛。
“說什麼擔心怪物,我看是藉口偷懶才對吧。”阿康嘆了一聲,一手擎著千里眼,在活頁夾上記錄起來,“植被狀況良好,水源也暫時沒有枯竭的跡象……”
“怪物的情況怎麼樣?”隊長從裸岩後露出半個腦袋。
“都是些食草龍和小型的野獸,暫時沒有領主級的痕跡。”獵人一邊說著,望鏡向遠處延伸開,“等等,那邊有一個,鳥龍種……是沙雷鳥嗎?”
千里眼中依稀可見一隻棕灰色的巨大鳥龍,怪物的體型和大怪鳥頗為相似,雙翼是裸露的肉膜,只在後腦生著一撮火紅的絨毛,在綠洲中分外顯眼。聽聞此言,隊長謹慎地把頭縮回來,小聲說道:“待會動身的時候記得避開它,那傢伙發起瘋來可是難纏得很。”
“放心吧,這片綠洲裡沒有什麼能惹怒它的東西。”阿康撇撇嘴,“你看它跟往常一樣,喝著水,欣賞著自己的醜態。這傢伙的生活和我們差不多,都是這麼無聊……誒?”
“怎麼了?”
“它好像發現我了。”阿康的喉中咕嚕一聲,強自鎮定著說道。幾百米之外,鳥龍種突然毫無徵兆地抬起了頭,轉身徑直朝著獵人們躲藏的方向奔來,沙雷鳥的雙翼帶著風聲,巨大的鼻頭幾個呼吸間就變成了赤紅色,儼然是怪物受到刺激後的表現。
“不……風向不對,這傢伙也沒有那麼強的感知能力。”隊長一把奪過阿康手中的千里眼,左右掃視了一番,最終定格在鳥龍種身後的地面上。沙地中如同生出了一隻巨大的蚯蚓,鼓起的地面地朝沙雷鳥蔓延過去,似乎有什麼正從地下急速地逼近它。
“要追上了!”鳥龍種奮力扇動著翅膀,然而怪物身軀沉重,無法輕易起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追擊者挖到自己的腳下。
閉目養神中的大猴被兩個同伴粗暴地搖醒,獵人不明所以地望向同行者,但見隊長和阿康都拼命地朝身後指去。獵人但覺頭頂一暗,沙雷鳥巨大的身軀從頭頂掠過,那根本不是飛行的姿勢,更像是被什麼力量強行拋到了幾十米高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