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最後的問題。”言先生的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個厚重的筆記本。他將本子合上,筆也放回木製封皮的插槽中,“辛苦漫雲小友了。”
或許是被封漫雲的決心所懾,或許只是忌憚這個孩子此前的出格之舉,接下來的問詢中男人一直正襟危坐,連說話的語氣和措辭也更加小心起來。直到談話結束,他才察覺自己的額頭上已經多了一層細碎的汗珠。
“嗯。”畢竟還有傷在身,儘管不覺得痛,但連續集中數十分鐘精力,封漫雲還是能感覺到自己的疲憊。他點了點頭,主動伸出一隻胳膊放在方桌上。
“這是……”
“血,不需要了嗎?”少年擼起袖子,手腕上顯出兩道新添的細細的劃痕。
“不,漫雲小友。”言先生連連擺手道,“我說‘最後的問題’,就是已經徹底結束的意思,對你的血液檢測也可以不再繼續了。”
“你是說……”
“這不是某種關押,你沒有觸犯王國或是工會的任何律令。”工會管事解釋道,“把你留在工會大樓裡,只是為了護衛你的安全,方便檢測、治療和詢問罷了。此間事了,從現在開始,你隨時都可以從這棟樓裡離開。”
“所以就這樣了嗎?”一星獵人收回手臂,“我可以走了?”
“還是要多虧了你們帶回來的資料。工會的藥劑師團隊雖然進展並不快,不過至少弄清了檢測那種藥劑效果的方法。”言先生的神色緩和下來,“你身上已經沒有藥效殘留了。”
“那就太可惜了。”封漫雲一抿嘴,“我還蠻喜歡工會總部的伙食的。”
“但你不會讓同伴們等太久的,對吧?”男人神秘地一笑,“他們現在應該已經等在樓門外了,還要堅持在總部吃過午飯嗎?”
一星獵人的眼中瞬間多了些神采,他返身開啟小屋的門:“我一秒都不願多待在這個死氣沉沉的鬼地方,再見了。”
“守衛會帶你出去的。”言管事在方桌的另一頭做了一個自便的手勢。
“還有一件事。”少年突然想起什麼,半個身子從門後縮回來,“上個月西戍的獸潮原委,我已經從埃蒙的口中確認過。我在西戍的獵人前輩們,不是死在隨便什麼怪物暴亂之下,而是王立獵團的蓄意破壞。他們為西戍以東村莊的安全奮戰到最後一刻,我希望他們的屍骨,在洛克拉克的獵人墓場也能有一席之地。”一邊說著,封漫雲面朝言管事鄭重地鞠了一躬,“我不清楚你的職務有多高,不過既然能在這棟大樓裡活動,想必應該也有決定一些事情的權力,對吧?”
眼前拘謹的封漫雲和剛剛拍案而起的少年判若兩人,言先生饒有興致地端詳了他一陣,才道:“當然。”
“就算出於調查的需要,你我間的談話要暫時保密一陣。但城市需要恢復信心,沒有什麼比得知真相更能讓人振奮的了。漫雲小友早晚會變成整個洛克拉克的英雄,英雄的要求工會自當盡力滿足。”
“我只是比較幸運而已。”白衣獵人糾正道,“那些前輩,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
…………
被峰山龍召喚的雨水洗過的天空中,連續幾天都異常地澄澈透亮,陽光也格外的刺目。大門開啟的瞬間,封漫雲不習慣地眯起了眼睛。
霎時間,少年便感受到十幾道目光刷刷地朝自己投射了過來。小獵團的同伴、黑星雙子、小陸書士和鍾大叔,甚至連僅有一面之緣的阿遠也站在了人群的最後方。一星獵人被這樣的陣仗搞得措手不及,臉不由自主地偏到一邊。
陸盈盈已經換回了書士的長袍,見到大門開啟,女孩提著裙角匆匆踏上臺階,湊近白衣少年的面前。封漫雲仰身一躲,卻發現小書士的注意力並沒有在自己身上停留,而是徑直投向了自己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