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來的沙船有四隻,三個大些,只有一個稍小,盡皆是滿帆行著的樣子。沙中行舟和水上的帆船不同,船體很矮,甲板卻很寬,相應的風帆也變得矮胖了些。如果把海船比作一個漏斗的話,沙船則更像是平底的淺盤。盤子的前面卻是尖尖的,一路破開沙浪,朝著近在眼前的洛克拉克行來。
“喂……那是船吧?在沙子裡怎麼還能動起來?”封塵後知後覺地驚呼道,少年借過了賈曉的千里眼,幾乎站到了座椅上,才勉強從人頭攢動的縫隙中看見遠處的行船。
“只要有合適的風就行了。”絡腮鬍獵人慢條斯理地結了賬,不似其它人一樣急著擠進人群中,而是站在原地靜靜地等著,“沙漠裡的暴風連建築都能連根拔起,推動一兩條船不算什麼。”
見封塵心中好奇地仔細觀察起遠處的船來,貓貓不禁掩面笑道:“前輩說的可不是是現在,一大早哪裡會有什麼風?別看帆面都揚著,但全是癟的,還是要靠縴夫在下面拉動的。”
透過千里眼的圓鏡,小獵戶終於看見了船頭處繃直的數道粗壯的麻繩,每條大船前有幾十名縴夫在協同作業,在蒼茫的沙海中遠遠看去如蟲蟻一般。儘管沙船的材質較輕,但沙面的阻力卻也比水中強大太多,拖動起來依舊十分費力。以他們的速度,不過千米的沙路,似乎還要幾十分鐘才能勉強走完。
“啊哈哈,”大話被戳破,獨行獵人也不見尷尬,打了個哈哈繼續說道,“沙船都是為了在暴風中行駛所設計的,輕易就能移動的話,遇到沙暴豈不是要散架了?你們真該看看它在古龍種召來的風中飛馳的樣子,只要不是太過靠近,它們的速度甚至能和峰山龍相當。”
“只是最小的那艘罷了,”陸盈盈說道,“大的是收集材料的運輸船,委託開始後遠遠地跟在古龍種後面就行。只有那隻最不顯眼的,它才是真正對抗峰山龍的主力。”
“小傢伙們懂得倒是不少。”大漢摩挲了幾下自己的鬍子,便訕訕地再不言語,本以為自己能夠在後輩面前好好顯露一番老獵人的經驗,沒想到被不輕不重地拂了幾回面子。
“說是這麼說,不過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擊龍船。”女孩探著腦袋,語氣中掩飾不住的欣喜,“戰船會在城門處做最後的整修,加裝各項火力,只等到祭典開始,就會跟隨者峰山龍的蹤跡一路追擊過去。”
“整個洛克拉克能拿得出的最強勁的弩,最性烈的火炮,十幾米高的巨大銅鑼,甚至龍擊槍,都會被一股腦地武裝到那艘船上。”女書士聲情並茂地解釋著,“船上集中的將會是最老練的船工和頂尖的獵人,甚至可以說是整個大陸最高階戰力的代表了。”
“我要去!”
“我們也去吧!”
聽到這裡,小洋和不二異口同聲地朝秦水謠感嘆道。如果有什麼比委託報酬和戰鬥更能吸引一個獵人的注意,那麼一定是和高階的前輩們並肩做戰了。挑戰祭作為一場年度的狩獵盛宴,能被大多數獵人所尊崇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有四星和五星獵人的親力參與。而這次可不是隨便一個高階獵人,而是整個城市裡強者的盡數出動。干係到一個城市存亡的委託,說是特級任務也不為過,就算只能遠遠地看著強者們戰鬥的身姿,對少年們來說也是一種滿足了。
“隨你們咯——”被同伴火熱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小團長只得鬆了口。她一聳肩,又補充說道:“不過我們可不能貿然進到沙海里。接取什麼委託,要做些什麼準備,都要從長計議才行。”
女孩已經不再是那個抱著和同伴一起狩獵的願望,稀裡糊塗地當上團長的一星獵人了。六個月的領袖頭銜,讓她對管理一個團隊已經有了初步的認識,儘管還稚嫩得很,但總不至於在基本的問題上出什麼差錯。
“話說,洛克拉克的沙港並不在城裡吧,為什麼非要把所有的船都帶回到城中來?”賈曉突然想起了什麼,“船上有什麼非要解除安裝的東西嗎?”
“原本在沙海深處的獵人和觀測隊成員,在祭典開始前都要撤離出來。”自怨自艾了好一陣的獨行獵人終於緩過勁來,“還有觀測隊所屬的生活物資和測算儀器,甚至有豢養的大批信鳥,這些都是獵人工會在災後重建監測網路的重要資源,在戰鬥之前要率先送到安全的地方。”
“當然了,這裡的大多數人都不關心獵人工會如何維持觀測站的存續。”老獵人神秘一笑,“我們在等的是一個訊息,就是那頭傳說中的古龍種,它如今的準確位置。”
“有人下來了!”片刻的守候過後,前方的人群再次爆發出了一陣激動的喊聲。沙船在距離城門外百餘米便停住不動了。舷梯落下,大船的貨艙門也徐徐開啟,船工們放出隨船的食草龍,就地開始了解除安裝作業。在紛亂的人群中,數頭食草龍載著幾個獵人模樣的先行朝城內趕來。
不是近在眼前的景觀,獵人們根本無法想象,一個簡短的訊息竟然值得滿城的獵人為之等待整個早上。就在觀測團的成員露面的第一瞬間,無數的商人和獵人便再不顧矜持,紛紛挨擠著同類從城門中穿行出去,本來足夠幾十人並行的城門在此刻居然顯得無比的擁擠。
秦水謠一口飲光面前的茶水,丟了幾枚銅幣在桌面上:“走,我們也去看看吧。”
“觀測員大人!方便透露一下峰山龍的行蹤嗎?”常年在沙海中行走,行商的腿腳居然能在爭搶中和獵人拼得不相上下。人群一擁而上,轉瞬間就將乘載著觀測隊成員的食草龍隊圍了個嚴嚴實實。
“觀測員先生!您預計還有多久,豐收祭就會開始?”一個猴臉的獵人好不容易擠到人群之前,還沒分清眼前人的模樣,便急不可耐地開口道,“這裡是一點小意思,請您收下。”
“我可不是觀測員,”龍背上的老漢歉然一笑,指了指胸口的獵人徽章。猴臉獵人的面色立即耷拉下去,收起了手中黃澄澄的金幣,一秒都沒有停留地朝著下個目標擠過去。
老漢似乎已經見多了這種狀況,只是笑著搖搖頭,用馬鞭驅趕著眼前的眾人,艱難地從人潮中開出一條道路來。古龍觀測局的成員常年在外駐守觀測,忍受著常人難以承受的兇險和孤獨,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體會到應得的尊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