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的,會的。”在傷者的面前,阿萍也早已經忘了前時自己是如何發脾氣的了,只是抽噎著,一下一下地點著頭。
“那麼我果然還是要離開金羽城吧?”少年咬咬牙,還是把這句話問了出來,“我想了一下午,走路的時候,和那個店主還價的時候戰鬥的時候,但我始終都沒有想明白,你究竟是在生什麼氣。”
“我沒有。”阿萍別過臉去,矢口否認道。
“阿萍”獵人不常這樣稱呼女孩的名字,這樣虛弱的一聲讓女孩的身體狠狠地顫抖了一下,“你知道,我並不擅長了解別人的心思,尤其是女孩子。來到金羽城之前,我能接觸到的便只有我的母親”他停頓了一下,卻想不出還有誰了,“好吧只有我的母親。如果我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就算離開了金羽城,我也不會真正甘心的。”
“那些信,木頭”女孩攤開手,“我讀了你西戍部的同伴們寄來的信,你把他們壓在褥下你還是想和他們一起狩獵的,對吧?”
封漫雲默不作聲。
“你不像工會大廳裡那些大嗓門的獵人一樣,你不喜歡說太多,”阿萍伸出手去,握住少年的一隻手,他的指節上在戰鬥中留下的擦傷還絲絲地滲著血和油漿,女孩只得放開它們,轉而握住手腕,“不過你一開口,幾乎都是在說你的同伴們,沙漠裡的小屋,長得像樹那麼高的草,還有鯊魚對吧?”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少年腰間的一處嶙峋的傷疤,那裡怎麼看都像是一道巨大的齒痕。
“你喜歡狩獵,不管是剛剛來到金羽城的時候,還是現在,喜歡的程度都沒有變過。”阿萍斬釘截鐵地說,“我看得出來。”
“在金羽城工作也挺好的。”封漫雲訕訕地說,不敢用目光觸碰對方的眼睛。
“撒謊!”阿萍猛地站起來,“我記得剛剛來到城裡的時候,你被騙走了渾身的錢,沒處落腳,沒有東西吃,也沒有人幫忙那時的你瘦的像只餓了三天的野貓。不過娘在飯桌上告訴你說有辦法迴雪山去,你是怎麼回答的?”
少年閉上眼睛,不再反駁什麼。
“你說什麼也不願回去。”女孩自問自答說,“我或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你們所謂的獵人榮耀和狩獵的樂趣是什麼,但我見過喜歡一樣東西喜歡到發瘋的表情,你是騙不了我的。”
“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遠也不會在金羽城立足,也沒辦法得到成為獵人的機會。”少年的臉上泛起濃濃的苦澀,“看著你們因為我而遭受不幸不做些什麼,就算重新回到獵場上,我也沒辦法安下心來”
“看,這就是我生氣的地方。”女孩使勁地用手背抹了一下臉,臉蛋上泛起異樣的紅來,“這樣的補償,是你用自己喜歡的獵人生活換來的,叫我和娘又怎麼能安心接受啊?”
“小市場的人找了我們母女一次麻煩,你就要花六個月來彌補它。如果他們還不肯放手怎麼辦?你要一直留在城裡保護我們嗎?”
封漫雲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某個時刻,他確實曾經泛起過這樣的思緒。王氏母女和少年的關係從工會大廳的偶遇開始,到現在早已經超越了普通的出手相助和知恩圖報,他無法想象在對方遇到什麼困難或危險時,自己卻袖手旁觀的場景,他也不容許自己那樣做。
“我知道,你願意為了我們暫時放棄喜歡的獵人生活,就等於願意為我們付出任何代價。而我也一樣。”說這句話的時候,阿萍揪著自己的側馬尾,手指不停地摩挲著,“我們已經是家人了,對嗎?”
“當然。”少年點點頭,眯了眯眼似乎在笑。
“家人就更不應該阻礙各自的理想,”女孩的表情嚴肅起來,“去做你喜歡的事吧,不要被我們拖拽在這小小的金羽城裡。我從小就隨著娘賣包子,沒有什麼特別遠大的理想,但至少不想成為別人實現理想的絆腳石,尤其是你的。”
“去狩獵吧,去沙海,去密林,去火山,去雪原哪裡都好。”阿萍甜甜地笑著,小手撫上了少年的臉頰,聲音卻斷斷續續的,“你屬於那些地方。當爹爹選擇了狩獵而不是我們的時候,我和娘都恨得不行,不過又有什麼辦法呢?他的心不在這裡,我們也只能由衷地為他高興。”
“現在,我希望你也能做出和他同樣的選擇。”少女蜻蜓點水般在封漫雲的臉上吻了一記,“可以答應我嗎?”
少年猝不及防,呼吸陡然急促了幾下,不過很快便平復下來。他猶自回味著女孩軟糯的唇,眼神卻是一點點堅定下來:“我答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