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開始懷疑你說話的真實性了。”陳望月視線流連在其中一條生機勃勃追逐餌料的魚上,“從哪句話開始是真的,你到底交往過幾個女朋友才這麼老練?”
“如果你答應我就是一個。”
隔著魚缸裡浮游的海藻和幽藍色的水,他們尋找到彼此的眼睛。
她盯著他說,“那你還是掛零吧。”
“謝天謝地,不是期末考試掛零。”
他毫不畏懼地迎上她的視線。
一,二,三,四,五,在心裡的倒計時數到第十下,兩個人同時破功,大笑起來。
猶豫是此刻唯一多餘的成分,江天空脫口而出,“明天我們還見面嗎?”
她答非所問,“今天還沒有結束。”
光線為他和她的臉龐補出溫潤的毛邊,充當視線的緩衝地帶,江天空一點點,把視線從她的嘴唇移開,寄希望於白噪音能夠掩蓋他的心跳,“那今天結束的時候我再問一次。”
她直起身,“不給我介紹一下這裡的展品嗎,年卡會員?”
江天空已經逐漸習慣她跳躍的談話風格,也許她是不喜歡這個問題,也許是還需要再考慮,他要做的是讓她主動靠近那個會讓他快樂的答案,“遵命,小姐。”
他無疑是個很擅長表達的人,那些看起來晦澀如數學命題般的畫作,在他的解說下都被拆解得逐漸平易近人。
這麼想了,陳望月也這麼誇他了,“你很適合從事這一行,如果我是正常買票進來的參觀者,我會很願意為你的講解付費的。”
“那我很榮幸,不過在我看來,欣賞藝術品不用試圖解釋太多,從審美快感出發可能更合適。”江天空說,“其實很多藝術家腦海中的庫存以及思考的媒介,可能會是直接的色彩、明暗、線條、關係,各種影象,各種感知和情緒,乃至理解世界和表達自我的種種手段,如果單純用語言邏輯來解釋,反而會不太準確。”
陳望月為他的話略微愣了愣,“所以當我們試圖用語言和邏輯來組織和分析想法的時候,一個藝術家腦海中可能正在進行一場影象語言的角力和競演。”
“沒錯,他的表達多半也不是因果關係和演繹推理,而是陳述和敘事。”
“因果關係和演繹推理恰恰是數學的基礎。”陳望月思索片刻,“大多數情況下驅動藝術創作的是某種審美快感,與驅動科學探索的可能不太一樣,我想這就是藝術與科學的不同之處。”
“望月小姐,你搶走了我的臺詞,我本來打算用你剛剛說的話做總結陳詞。”
陳望月不客氣地點評,“那你應該反思提升自己的業務水平,一個好的解說員不能只有一套詞。”
江天空點頭,“我會像提升追求女孩的水平一樣努力提升解說水平。”
“停,說太多遍就煩了。”
他做了個給嘴巴拉上拉鍊的動作。
陳望月一下笑了,跟他一起走上二樓,“解說員,還有別的特色專案嗎?”
“有是有,但是我擔心你覺得太幼稚。”
“多幼稚?”
他指指那座面前的青銅色獅子雕塑,沒有同其他展品一樣放在封閉的玻璃罩裡,它旁邊有可接觸的標識。
獅子的臉栩栩如生,大張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