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瑾啊懷瑾啊,你若是喜歡禾妹妹,自然當去爭取一番。就算她喜歡楚子蘭,可你也知道,她與楚子蘭是不可能的,楚子蘭也非良配。你如此姿容家世,難不成還怕比不上楚子蘭?我是不知道禾妹妹以前遭遇過什麼,不過但凡你對她好一些,表現的不要如此不近人情,她喜歡上你,應當是很容易的事。”
“你知不知道,在禾妹妹的心中,從來不是一個認為自己該被‘偏愛’的人。”
年輕男人盯著塌上的女孩子,目光漸漸深幽,這一點,縱然是林雙鶴不說,他也感覺到了。可這很沒有道理,鸞影的訊息裡,禾綏對這個女兒寵愛有加,不至於令她妄自菲薄。
在演武場上、刀光劍影中的飛揚灑脫,和在尋常世俗,人情世故中的卑微謹慎,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是一個矛盾的人,偏偏這點矛盾,就讓她顯得格外引人注意。
肖珏垂眸看著她,伸出手,似是想碰碰她的臉頰,手指即將觸到的時候,猛地驚醒,立刻縮回手,站起身來。
頓了頓,他將窗戶掩上,關好門,重新出去了。
……
外頭的風月涼爽,閣樓涼亭裡,似是舊時風景。
年輕男子慢慢走著,神情淡淡。他黑衣錦袍,袍角繡著的金蟒華麗而危險。自遠而近,在夜色裡劃出璀璨的影子。
涼亭的長椅上,有人已經捷足先登,靠在雕花的欄杆上飲酒。
肖珏走了過去,那人站起身來,衝他盈盈一拜:“肖少爺。”
正是花遊仙。
“小少爺們都已經各自送回房中休息了。”花遊仙俏皮的一笑,“肖少爺放心,姑娘們都沒敢進房裡,伺候的都是小廝。”
這群少爺們非富則貴,來入雲樓也並非是來找樂子,花遊仙心裡,也從未將他們當做恩客一般對待。只當是朋友來訪,暫時歇腳罷了。
肖珏沒有說話。
花遊仙雙手扶著涼亭裡的欄杆,看著遠處,晴月當空,遍灑銀霜。她道:“真沒想到這麼多年,還能再遇到小少爺們,今日奴家真的很高興,倘若丁媽媽還在,她也會一樣高興的。”
“你為什麼和離?”肖珏問。
花遊仙一愣。
青年沒有看她,只看著涼亭之下,街道上隱隱流轉的星點燈火,漫不經心的問。
過了一會兒,花遊仙笑起來:“還能為什麼?自然因為所得非所願,”她嘆息了一聲,“小少爺們,奴家當年也與你們一樣,以為只要趕走惡人,就是團圓美滿。殊不知,人世間有各種各樣困難險阻,惡人作梗,不過是其中最簡單的一種罷了。”
當年眾人替花遊仙趕走了童丘石,拿回了身契後,花遊仙便跟著王生去了揚州。丁媽媽和入雲樓的姐妹們縱然萬般不捨,卻也希望花遊仙能得兩人相守,幸福一生。
花遊仙與王生,也的確過了一陣子恩愛和諧的日子,這是在到揚州之前。
等到了揚州之後,種種考驗和磨難就接踵而至。
王家雖然是商戶,卻也是揚州赫赫有名的富戶。乍聞嫡子帶了一個女人回來,沒名沒分的,已是不喜,待知道這個女人原是出自花樓,更是極力反對。花遊仙這時候才知道,王生從頭到尾,都沒有將他們的事告訴王夫人與王老爺。
他們家的兒子,若是娶一個花樓女子,只怕會成為揚州城的笑話。花遊仙自知身份低賤,不想與王生為難,見對方態度堅決,既難堪又傷心,就與王生說,不若就此分離。
王生不願意。
好容易才爭取來的幸福,怎麼能折損在自家父母的手上?王生一怒之下,絕食抗議,只告知父母,倘若不能娶花遊仙,便就此離家,一去不回,此生再不回揚州。
天下沒有坳得過兒女的父母,王夫人心疼兒子,到最後也敗下陣來,答應同意花遊仙進門。但不得對外稱花遊仙的身份,只說是遠方親戚投奔來的表妹。揚州街坊四鄰不知其中彎彎道道,只當是真的。花遊仙便這麼進了王家的門。
本以為苦盡甘來,之後便不必再有種種苦楚了,沒想到這僅僅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