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雙鶴腳步一頓,轉向禾晏,問:“你竟會這般想?”
“我不過是覺得,肖都督不是這樣的人罷了。”
林雙鶴彷彿第一次見到禾晏般的盯著她。
禾晏問:“我說的可有什麼不對?”
半晌,他搖頭一笑,道:“我只是詫然,你與懷瑾不到一載時光,便如此相信他。為何當初我聽聞此事,卻不如你堅定?”
禾晏心道,那是因為林雙鶴並未真正的到過沙場。見過沙場上廝殺的人,才知道將領每做一個決定的艱難。肖珏聰明、冷靜,若非有必須這樣做的理由,大可不必如此,反給自己留下一個嗜殺的惡名。
要知道,當時長谷一戰後,肖珏雖大敗南蠻,引得無數少年推崇敬畏,卻也被許多文人指著鼻子罵無情無義,殺孽太多。畢竟長谷一戰中被淹死的人裡,亦有南蠻平民。
“林大夫似乎知道他這麼做的原因。”禾晏問:“是為什麼?”
“我並非一開始知道的。”林雙鶴嘆了口氣,“你說,拿三千兵士,對抗六萬人,除了水攻,還有什麼法子呢?”
“三千兵士?”禾晏猛地抬頭:“不是十萬南府兵嗎?”
“十萬?”林雙鶴笑道:“倘若有十萬南府兵在手,他也不必取這個法子了。”
當年肖仲武死後,肖夫人追隨而去,一時間,肖府哭聲震天,悲聲載道。那時候舉朝上下皆道鳴水一戰中肖仲武身敗,是因為他剛愎自用,指揮失誤,使得數萬大魏軍士,葬身沙場。
陛下仁慈,念及肖家多年功勞,不追究肖仲武失責之過,但同時,兵權也收回手中。肖珏那時候才十六歲,肖璟也只剛剛十八,白容微才嫁過來未滿半年就出此大禍,一時間,人心惶惶,都不知道未來的路如何走。
林雙鶴還記得肖家出事後,他第一次見到的肖珏。
少年慣來總是一副冷淡懶倦的樣子,好像什麼事都不曾映在心上。但也教人明白,世上沒有什麼事能難得倒他。
只是任誰家中遭此大難,必然要一蹶不振,再不濟,也要同過去大不相同。但林雙鶴見到的肖珏,並非如此,除了神情比之前憔悴一點,他並無任何頹然沮喪。
“你有讓人昏睡整日的藥嗎?”肖珏開口就問。
林雙鶴道:“我家藥鋪有,你想要,我馬上給你取。”
林家藥鋪遍佈大魏,光是朔京的鬧市就開了好幾家,林雙鶴令小廝去最近的藥鋪,取了兩副來,遞給他道:“吃了可以昏睡十個時辰。”他突然想到了什麼:“你若夜裡失眠,我可以為你調製一副溫和些的。”
或許,肖珏是因為家中突逢變故,整夜難以入睡,想要求藥安神助眠。
肖珏將藥收回袖中,對他擺了一下手,道:“多謝。”轉身要走。
“懷瑾!”林雙鶴叫他。
肖珏腳步停住,看向他。
“這藥……是你用吧?”
少年眉眼精緻明麗,目光越過他,落在遠處,遠處盡頭,巍峨宮殿若隱若現,他淡道:“我要進宮。”
林雙鶴並非蠢笨之人,頃刻間便明白了肖珏的用意,他悚然道:“你要瞞著你大哥進宮?”
“告訴他做什麼。”少年低頭笑了一下,“徒增煩惱罷了。”
“你瘋了!”林雙鶴急道:“你知不知道,現在因為肖將軍的事,朝中亂作一團。如今誰也不敢替肖將軍說話,徐相近來日日陪著陛下,你可知是為了什麼?”